但是越冬隻看她跳了一次舞,就像完全理解了她一樣。
所以對于高千枝的死,越冬比她反應更大,也更加哀恸。
“越冬姑娘知道她畢生所求嗎?”楊笏問。
越冬卻不答,楊笏道:“她沒走完的路,我會替她走下去。”
“而你不行。”
越冬不跟他争這個,她自己的路都還沒走明白,哪裡來的能力去幫助别人。
同樣她也不怎麼看好楊笏。
白身的皇子皇孫,除了是皇帝的親戚以外,一點用都沒有,還是那種不被待見的親戚。
楊笏笑道:“你不信我。”
越冬不吝啬給他動力:“信。”
楊笏沒料到她會回答,還愣了一下,又反應過來她在敷衍自己,真是個一點也不可愛的姑娘。
這個靈堂裡隻有五個人,除了若遊哭過一場,其他的幾個一聲都沒哭,都那麼安靜地陪着高千枝,送她最後一程。
這寂靜持續了沒多久,門口就有喧鬧聲傳來,楊笏的侍從鼻青臉腫的進來,苦兮兮地和楊笏說:“公子,他們又來了。”
楊笏撐着腿站起來,外頭幾個宮中内侍就和楊笏的侍從們推搡着進來,許乙帶着侍衛們立時出現,先把鬧出動靜的人都攔在了外面。
内侍忽然被攔了,心裡一突,不知對方是誰,氣勢先弱了三分,隻站在門外,領頭的那個道:“笏公子,陛下的忍耐有限,若非看在您是餘王之孫的份上,就憑你那夜裡闖城門的行徑,換了别人早就斬殺了。您自己個胡來也就罷了,若是牽連了王府,那可是得不償失啊。”
楊笏扶着棺材站直了,冷笑道:“那你去叫陛下殺了我啊。”
内侍想來已經被他這樣回過話,吊着眼睛說道:“這大年節下,餘老王爺這把年紀了還要冒着風雪去給公子你請罪,笏公子原來是個這樣沒有心肝的人。”
楊笏愣怔了一下,沒想到祖父去給他請罪去了,他算好了他闖了城門第二日皇帝就該派人來拿他下獄,沒等到的時候還以為是皇帝大發善心,卻原來是祖父去求了情。
越冬悄聲問若遊:“怎麼回事?”
若遊一雙眼睛哭得又紅又腫,“除夕那夜我沒等到娘子回來,以為宮中留宿,從前也有過一兩回,因而并不意外。誰知初一也沒有出來,我去宮門口打聽,那些禁軍們都不敢回答,直趕我走,後來有個曾受過娘子恩惠的人來悄悄告訴我說是娘子死了,我不敢相信,又無處打聽,滿心惶惶。”
“想着姑娘你是去了宮裡的除夕宴的,便去許侯府拜訪,府上的人說姑娘不在就将我打發了。”若遊又哭了起來,“等我回到這裡,他們就闖進府裡來,說是陛下要把這做宅子收回去,要趕我走。”
若遊抹了眼淚,“幸而楊公子趕了來,将他們都趕跑了。我問楊公子娘子是不是真的不在了,楊公子不肯回答,天色暗下來後,他忽然得了消息說娘子被陛下下旨丢到焦溪灘喂狗去了,就點了人去追,這才讓娘子的屍骨得以安置。”
“昨兒他們也來了。”若遊那眼睛瞪那起子小人,當初高千枝在宮裡做韶舞,執掌舞樂的時候,他們一個個的卑躬屈膝小意讨好,如今卻讓人走得安穩些都不肯。
“說是陛下叫他們來收宅子?”越冬問。
若遊點着頭,又問越冬:“越冬姑娘,我家娘子真的死了嗎?”
即便看到了楊笏不顧性命搶回來的屍骨,她還是難以相信高千枝死了。
活生生的一個人啊,她還不滿三十歲,除夕進宮之前,還先給了她壓祟錢,說是不能和她一起過年,隻能多多給她一些,又給她買了許多煙花炮竹,叫買回來的那幾個小丫頭陪她放了玩。
就這麼一個人,才一日不見的功夫,就告訴她人死了。
這叫她如何能信?怎麼敢信?
越冬拍了拍若遊的肩,沒說話,卻肯定了這個消息。
是死了,當着她的面死了。
那幾個内侍試探着要砸東西,發現隻有楊笏的人攔着,那些個侍衛隻是不讓人進靈堂去,他們往裡頭看了看,越冬背對着他們,也看不出來是誰,想來是哪個對高千枝愛得深沉的追捧者。
于是又嚣張起來,沖着許乙道:“我等奉皇命而來,你們是誰?還不快快讓開,否則等我回禀了陛下,有你們好果子吃。”
許乙冷哼一聲,沒有理會他。
那些個内侍亂糟糟的叫人生厭,越冬看向冷衣,冷衣受了傷,她還沒來得及問她,本不想帶着她出來這一趟,但是冷衣堅持,她也沒心思糾纏。
所以她不知道冷衣的傷勢如何,還能不能動手。
冷衣收到她的眼神,點了下頭,把許乙一把推開,将那領頭的内侍直接踢到了雪地裡,吃了一嘴的雪,半個字也再說不出來。
内侍們被吓了一跳,楊笏的侍從們也大張着嘴,宗親在陛下這永遠矮一截,他們這些宗親的侍從自然也比陛下的内侍地位低,從來隻有被打的份兒,根本不敢真的還手打回去。
許乙倒是想阻止,但他還沒開口,冷衣已經把人都撂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