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沒過兩日,張庭舟帶着禁軍就把許侯府給圍了,點了人之後發現越冬不在,竟尋到了梁稚月這裡,要把越冬帶回許侯府去一起關着。
梁稚月不肯,她并不知道許侯府發生了什麼事,但她知道被禁軍圍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越冬的病現在才養好了幾分,她哪裡舍得讓她去和許侯府一起吃苦。
張庭舟扶着刀,已有三分不耐,他親自來,已經給足了越冬面子,如若不然随便使個人來,不由分說就把人拖走,哪裡能給她們機會多舌。
越冬用狐裘把自己裹好開了門,梁稚月腹背受敵,盯着張庭舟看了會兒,轉回來說越冬:“那大夫說了叫你好好養着,不要見風,你不将我的話放在心上,總也該聽大夫的。”
“你這回病得兇險,幾次我都以為你挺不過來,暗地裡不知哭了幾回,總覺得你要随高千枝去了,又不敢勸說于你,好不容易你有了些起色,總算是活了過來,偏這個關頭又要回那什麼侯府去受苦。”
“他們何曾真正将你放在心裡?從來也不曾用心照顧,以至于你大病小病不斷,從未好全過,這哪裡是要抓你去關起來,分明是要你的命來了。”梁稚月說得凄然,竟哭了起來,“我也不說旁的,你自己伸出手臂來看看,你都瘦成什麼模樣了?現在進了許侯府,被隔絕在裡頭,吃食藥材未必能有的用,連大夫也看不成,我隻怕還沒等來許侯府的結果,先等來你的死訊。”
梁稚月狠狠擦了眼淚,“倒是别人抹抹眼睛,假模假式哭上一聲也就過去了,真正傷心也隻有我罷了。”
越冬拿帕子輕輕給她擦被她自己揉紅了的臉,柔聲勸道:“你别急,哪裡就到這樣的地步?”
梁稚月抓着越冬手,也不顧張庭舟還在,便道:“到底你不是許侯府的女兒,不如就此了斷罷。”
越冬說:“我才認下這個身份不久,此時否認,且不說于當前的局面無益,皇帝一個欺君的罪名扣下來,我就必死無疑。”
“你好不容易才在上京站穩腳跟,其中多少艱難都過來了,何必為争一時義氣令其毀于一旦。比起沖突過後讓禁軍強行拖我出去,現在張大人願意給兩分薄面,讓我自己走,已是恩情。”
張庭舟視線落在越冬臉上,她臉色蒼白,看得出來大病未愈,但是已不似除夕之時那般癫狂失神,令人心驚。
梁稚月傷心道:“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大夫說你幾次三番生病,早已損傷了元氣,我這裡拼命補,你去一趟許侯府,又成倍成倍的損失,我隻擔心你活不長久,早早抛下我一個人去了,叫我怎麼受得了?”
越冬抱了梁稚月一下,“那你要更努力的賺錢,不然我以後連吃藥的錢都沒有。”
梁稚月沒看着越冬出去,她獨自背對着門,她怕她再看了就會去和張庭舟拼命。
她總是沒有辦法,無法阻止無法反抗。
身份上的懸殊,權勢上的天塹,壓得她們無法喘息。
即便拼上性命也不能給對方造成任何影響。
她們的性命多麼的脆弱,多麼的渺小,死了也不會有人多看你一眼。
越冬攏緊了狐裘,已經是春天了,街面上年輕活潑的少女少男們都開始換上春衫,隻有她還裹着狐裘抱着手爐,過着隻屬于她一個人的冬天。
他們下了樓,許侯府的馬車就等在門口,許乙也已經做好了準備,他倒是不怎麼意外,仿佛從前也曾經曆過。
許侯府的侍衛護在馬車周圍,禁軍在更外一層,若非是禁軍先圍了許侯府,這模樣倒似是禁軍在護衛許侯府的車架。
但如此一來,倒叫人不好猜測,許侯府看着不像惹上了大事的樣子,偏又要把所有人都關起來,連在外養病的越冬也不放過,還要專門來請。
事态不明,上京裡的貴人們也就沒有輕舉妄動,就遲家和許家這兩座府邸,從開府至今不知被圍了多少回,又被釋放了多少回,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是不是真的要敗落。
故而除了政敵遲家,倒也沒多少人落井下石。
馬車一路進了許侯府,許逢予在二門處等着她,他看起來也有些憔悴,不過比越冬要好些。
“我們約莫會被關上一段時間,那位大夫我給請到家裡來了,養病的事情你不用擔心。”許逢予道,要去扶越冬,越冬避開了,冷衣将她抱了下來。
張庭舟在一旁冷眼看着,沒出聲,等他們都進去了,就吩咐道:“守好了。”
越冬被冷衣抱着,發現張庭舟從頭到尾都沒有對冷衣的存在發表過看法,不似除夕入宮時直截了當的阻止冷衣跟随。
也就是說,禁軍圍府,大約隻是走個過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