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小芝沒有絲毫做戲痕迹的誠實,幾乎就是在明明白白告訴在場的人,她說的就是實話,她曾為了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在被安慶侯府把越冬認做女兒之後沒有出聲。
也許是出聲也沒有任何作用。
後來一路尋來,又被安慶侯府給關了起來。
皇帝不再發問,李汝義就道:“今日陛下做主,當着百官重臣的面,重驗滴血驗親,以證越冬是否是安慶侯府之女。”
何小芝而後鄭老三俱是發抖,他們都清楚地知道,越冬并不是他們的孩子。
一旦當着這麼多人的面進行滴血驗親,那麼真相就會大白于天下,越冬就要徹底變成别人的孩子了。
越冬抱着何小芝,給予她力量。
侯夫人看着抱在一起的兩個人,不由流下眼淚來,這是她的女兒啊。
可是她隻認别人做娘。
李汝義問她:“何氏,你可有異?”
鄭越夏和小弟不知真相,并不害怕,鄭老三從進來起就趴在地上沒動過,何小芝已經不能退,于是跪拜道:“民婦……願意。”
反正已經走到這裡了,是生是死早就不由她自己做主,如果這就是越冬要做的事情,那麼就陪她去做。
李汝義朝侯夫人道:“既然何氏來了,兩位一同與越冬驗親,何如?”
侯夫人強撐着道:“全憑李相做主。”
李汝義擡了下手,内侍們就擡着要用到的東西上來,倒是簡單得很,不過是兩碗清水,幾根銀針罷了。
很簡單,卻會決定很多人的生死。
皇帝把事情交給了李汝義,不必他自己掌控進度,就有了餘力把心神分在其他的事情上。
安慶侯幾乎沒有什麼反應,他大約知道越冬要做的事情,或者說他跟越冬有一定的默契,在越冬的身份這件事上他一定做了退讓。
隻是退讓的理由未必是因為張照臨克妻的名聲。
他必然知道張照臨這個名聲到底怎麼來的,當初能答應就不會害怕。
且這是他做主定下的婚事,沒有人會再迫害越冬,隻要她肯聽話就好。
但明顯越冬就不是會聽話的主。
越冬把何小芝扶了起來,兩個内侍從她手裡接過何小芝,不讓她們有太多的接觸。
侯夫人當先走到清水旁,随手取了一根銀針紮破自己的手指,留下一滴鮮血,許侯爺站在她旁邊,用帕子給她裹住傷口。
内侍把何小芝扶到另一碗清水旁邊,要戳破她的手指,何小芝卻說:“我自己來。”
内侍請示李汝義,李汝義點了下頭,何小芝捏着銀針,手抖得不行,手裡也沒有輕重地劃拉了一下,鮮血就滾了出來。
越冬擰着眉看着。
内侍來請越冬,越冬站在兩碗水之前,左邊是何小芝,右邊是侯夫人,她取了根新的銀針,将手放在侯夫人那碗水之上,用力紮了一下,擠出一滴血出來。
侯夫人上前半步看着,眼看那兩滴血緩慢地融合在了一起。
侯夫人喜道:“融了!”
卻又立刻擔憂起來,融了意味着她們是母女,越冬就要為今日的事情付出代價。
她在這一刻突然明白過來,越冬壓根就沒打算再做她的女兒。
如果證實了她不是她的女兒,那她就将要和鄭家一起離去。
如果證實了她是,那麼她就要因為欺君死去。
内侍上前看了一眼,高聲道:“血融了。”
何小芝腿一軟卻還硬撐着沒有摔下去,她們的血融了,那就說明越冬就是他們的孩子,她再一次失去了女兒。
雖然從答應滴血驗親開始她就已經知道了這個結局,可是當事實真正來臨,她還是心痛萬分,越冬填補了她失去女兒的痛楚,讓她了無生趣的人生有了新的意義。
鄭老三抖得更厲害,小弟也開始抖起來,不住地往鄭老三身後縮,鄭越夏挺着腰跪着,就算死也不會讓人看輕。
但是越冬分明是她的姐姐,為什麼她的血會和其他人融在一起呢?
這實在太奇怪了。
越冬沒去拉何小芝,而是在一片低低地議論聲和各色目光之中,把手移到了另一碗水上,再紮了一次擠出血來。
“越冬。”侯夫人輕聲喊她,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她還在堅持什麼?
今日她會不顧一切護着她,哪怕用她的命來抵也在所不惜。
可是越冬笃定地又滴了一滴血在何小芝那碗水裡。
内侍不解,以為越冬在做無謂的掙紮,但是李汝義也沒有阻止,他也就朝着那碗水看去,不看不要緊,這一看可就了不得了。
他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看看面前的這碗水,又看看另一碗,半天沒有出聲,坐在各處的人見他這副表情,都伸長了脖子想要看一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内侍猶豫着道:“血……融了。”
大殿裡哄一下子就炸了,越冬的血和兩位女子相融,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
人隻能從一位母親的肚子裡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