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公主聊了很久。”皇帝又說,“都說了些什麼?”
好得很,越冬想,這兄妹倆怕是要反目為仇了。
越冬又想,她慫恿公主的事情會不會也被皇帝知道了?那這可就玩大發了。
“那日公主要殺我,我便以我的猜測威脅于她,那個時候陛下生死未蔔,并不是這個秘密暴露的最佳時機,公主不想釀成大禍,便沒有當場杖殺我。”越冬道,“後來公主奉诏前來平息物議時,便來問我如何得知。”
“你用這個秘密和公主交換了什麼?”皇帝問。
越冬如實道:“我隻是希望公主不要殺了我。”
“張庭舟知道多少了?”
皇帝問一個問題下一枚棋子,不給越冬思考的時間,無聲地催促着她一邊回答一邊下棋。
越冬道:“大約有所猜測吧,我不知道,我什麼都沒和他說。”
她就差指天發誓了。
皇帝看她問一句答一句,全然不似宮宴那日破釜沉舟要和安慶侯府割席的樣子,反倒好像對于他的召見早已有所預料。
“所以你打算用這個秘密來和朕交換什麼?”皇帝道。
越冬放下棋子,擡起頭直視皇帝,“這取決于陛下希望我做什麼?”
皇帝又不是真的蠢貨,他穩坐皇位那麼多年,何曾真正信任過誰。
皇帝眼看下不下去了,把棋子放了回去,道:“不下了。”
“逢予和朕說過,你很聰明。”皇帝道,“從前以為是他偏愛你,才毫無底線地贊美你,如今看來,倒是不假。”
他看了會越冬,道:“朕越看你越像從前的逢予。”
可惜她不是許逢予的親妹妹,等他回來了,怕是要難過好一陣子。
那個死掉的孩子……皇帝心中一歎,其實也不過是個連面都沒有見過的孩子罷了。
可是若非許遲兩家鬧得那麼兇,也不至于叫一個無辜嬰孩受此劫難。
越冬忽然問:“陛下會殺了我嗎?”
皇帝道:“朕答應過逢予,不論你做了什麼,朕都不會殺你。”
“哦。”越冬說,“陛下食言了。”
皇帝笑了一聲,道:“你還活着,朕就沒有食言。”
“真是無賴。”越冬道。
皇帝哼笑一聲,竟然沒有因為越冬這個不敬的評價而生氣。
“朕給你訂一門親事,你好好待在上京裡不要亂跑,朕便保你無憂。”
越冬想,别又是張照臨才好。
至于和其他的誰成親,她也沒那麼在乎。
皇帝好似和張庭舟一樣能讀懂人心,他道:“不是照臨。”
張照臨又變成了照臨,看來暫時不打算驚動公主。
“去罷。”皇帝道。
越冬走出大殿,皇帝除了一開始的下馬威,之後整個過程都很平和,沒有暴怒如雷也不曾威逼利誘,甚至對于她的每一個回答都沒有追根究底。
更是對她稱得上是極其無禮的評價也未曾降罪。
平和得讓她所有的擔心都像是小人狹隘的心胸,是她看低了一國之主的氣度嗎?
賀蓮舟還等着越冬,也無人趕他走。
越冬手裡拿着聖旨,還沒來得及看裡面的内容,但是不重要了,她得先離開這裡。
無論如何,皇宮之外總比皇宮之内逃生的機會更大些。
王安進去服侍皇帝,發覺大殿裡的氛圍忽然輕了很多,皇帝低頭看着那被破壞得一團污糟的棋局,笑道:“這局棋原樣留着不要動。”
“讓那人看看,看他會不會氣吐血。”皇帝說完又想起來自己才被氣得吐血過,臉色又變差了。
王安低頭不敢動,近來皇帝的脾氣越發差了,一時高興一時生氣,心緒不靜,恐于養生不利。
賀蓮舟給越冬撐着傘,見她全須全尾地出來了,皇帝也沒有大發雷霆,便道:“你慢些走,後頭沒人追着你。”
越冬一氣走出了宮門,放緩了步子,如芒在背的刺痛感才消失不見,越冬站定順了順氣,才打開了聖旨看裡面的内容。
看看皇帝又打算亂點什麼鴛鴦譜。
她沒避着賀蓮舟,賀蓮舟也就跟着她一塊看。
是個老熟人,越冬擡頭看賀蓮舟,道:“抱歉。”
賀蓮舟的眼睛從聖旨上移到越冬臉上,展顔一笑:“為什麼道歉?”
皇帝要把她嫁給他,他尚且求之不得,為何要道歉呢?
歸義侯站在宮牆之上,随他一同站着的是個文官,那文官道:“沖動了。”
歸義侯笑道:“早給晚給都要給,留不住的東西,強留就是災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