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一連下了幾日,李小園便睡了幾日。
李澤收拾碗筷,耳邊都是李小園對姐姐的關心。
“我的晏秋不記得我了,我的乖女兒……”
“你?李澤?你也配叫我爹?要不是你小玉就不會死。”
“小玉我錯了,我不應該聽爹娘的話,我們一家三口應該一條心的……”
李澤認為就像所有難産的婦人一樣,是自己的出生害死了娘,所以爹才不喜歡自己,娘一定是個很好很好的人,所以二嬸他們也有意無意地對自己冷言冷語。
“要不是爹非要把你塞給我,我也不會答應讓你叫我爹!”
這是李澤今日聽到的内容:“爹,就是爺爺奶奶重男輕女,可他們不在了,我們一家人也可以過得很好的,相信我。”
“誰跟你一家人,還弟弟?連一個娘都不是,我沒你這樣的弟弟!”
李澤隻當他酒後胡言亂語,這麼多天的耳邊繭終是掉了下來:可能自己是從外面抱來的?畢竟自己比李寂大一些,那個時候李家并沒有小孫兒,所以自己跟姐姐并不是一個娘親?可自己早把這裡當家了。
“爹,您要是不想看到我那我明日便回育嬰堂,等您什麼時候想我了,我随時回來……”
“真當自己是什麼前程似錦的少爺呢?也不想想蔣姑娘為什麼不跟你回來了!你不過就是李貞跟别的女人生的孽種罷了!”
“爹……你在說氣話……”
“别叫我爹!你不惡心我還嫌惡心呢!你以為小玉是怎麼死的!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進李家的門,要不是爹非要把你記在我跟小玉門下,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個亂葬崗呢!”
李澤胸腔不規則地起起落落,全身發抖,說了半天也隻有個“你”字,吃進去的食物在胃裡翻江倒海。
李小園看他這樣竟然有些大仇得報的得意:“我說李澤,你還是……”
“别跟我說話!”李澤把人推倒在地上,雙眼通紅地跑到楓樹林裡去。
楓樹林還未長出綠葉,李澤小的時候總是能藏的很好,可現在一個成年人進去很是突兀,就這樣靠着樹幹安靜地抽泣,然後靜靜地看天色暗下去……
趙秃子家的米大概是中午吃完了,他拿着一盆瓜子來李小園家,雖然這瓜子還是李小園帶給他的,可他不說誰又能看出是原來的瓜子呢。
“李哥,我跟你說這瓜子真不錯,你也來嘗嘗!”趙秃子看他躺在地上并不意外,“雖說開春了,可還是大冷天的,喝了酒也别直接往地上躺呀!”趙秃子費勁兒地想把李小園扶起來,“比前幾天又沉了!”
趙秃子一放手李小園坐起來的上半身立刻歪倒:“李小園?”慌了神的人顫顫巍巍地把手指放在李小園的鼻子下方,再不可置信地去摸摸手腕,“李小園!”
趙秃子再次拍打着李小園潮紅的臉,偶爾碰到的額頭已經冰涼了:“李小園,我再也不讓你去幹活兒了,我……沒有你我、我一個人吃飯多沒意思啊!你就這樣不管我了!你不管……晏秋!對,晏秋是大夫!你等着,我這就去找晏秋,你等我回來!”
趙秃子連滾帶爬地敲響張郁家門:“晏秋在嗎?我是趙叔!晏秋在不在家?”
“來啦來啦。趙哥?你怎麼來有空我們家了?”
“瑤卿妹,晏秋呢?小園好像不行了!”
“李小園?不行啦?”瑤卿滿面春風地穿過院子,“晏秋!你趙叔說小園哥快不行啦!你快跟修竹去看看是不是這樣!”
李晏秋鎮定自若:“娘,趙叔,咋回事呀?”
趙秃子:“就是這樣,晏秋你快看看應該吃點什麼藥,我馬上去買!”
“趙叔,我也算個種藥的。平日也喝酒……”李晏秋聞着酒味并不大,“怕是今日得……”
“晏秋說得對!小園今日是沒喝酒的!”
張郁居高臨下:“那今日好好的?”
“明明好好的,李澤!是李澤!一定是他發現了什麼才把小園害死的。”
李晏秋感到可笑:“趙叔,就算李澤平日不在家裡,你也不能就這樣潑髒水呀!這人都死了你還這樣想他的兒子,那他在地底下可得罵你了。”
“有些事你不知道,晏秋……”
張郁把趙秃子拉開:“能聽到。”
趙秃子懇求般地望着李晏秋:“小園一喝酒便會口無遮攔,一定是李澤知道了小園不是他爹,他才把小園害死的,我來的時候小園還躺在地上!”
“什麼叫我爹不是他爹?”
“晏秋,你還記得你奶奶是怎麼死的不?是她懷了孩子,沒辦法把孩子生下來。李澤也差不多是這樣,不過李澤是李貞跟别的女人生的。當年你奶奶死活不同意這個孩子留在李家,可李貞又怎麼舍得一個以後能給自己一份贍養費用的兒子呢!萬般無奈之下李貞把這個孩子登記在了小園門牌下,可也就因為這件事,你娘也氣病了,沒幾日便走了。這些都是小園喝酒後告訴我的,他覺得虧欠你們娘倆的,你每次的開心他都看在眼裡,你什麼時候給人看好了病、什麼時候去縣上玩了、什麼時候成親了,你不知道你倆成親那天他沒能在場可難過了……”
李晏秋确實是第一次得知弟弟是自己的小叔叔,可并沒有太多震驚,要說這些信息裡能讓她覺得意外的便是李小園真的沒有了氣息:“病人這副模樣就算是神醫也無力回天了。既然你平日跟他交好,那你來收屍吧,修竹,我們回去吧。”
趙秃子看晏秋走了也不好意思把人硬留下,隻得去縣上報官,要說為何不先告知村長,那自然是楊浮川也不喜歡李小園。
正感歎無聊的蔣大狀還在縣衙裡踱步。
“我要散衙啦,小樹。”
“我要散衙啦,白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