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斐看出劉清慰的疑惑,随口解釋道:“好幾盆都送去後宮了。外地進貢的遠不止這些,分批次罷了。愛卿不必惶恐。”
一旁的安祥意不敢多舌,雖然過兩天是會陸陸續續地補幾批應季的名品進宮,但這第一批珍貴稀有的蘭花,大多從南滇運來,價值連城。統共十二盆,皇上就賞了九盆給劉清慰大人,哪裡還有後妃的份兒啊?
這劉大人何德何能得陛下這樣的恩典啊?安詳意正百思不得其解,就聽翁斐狀似無心地問道:“你家人可喜歡?”
“卑職代父母家人叩謝陛下隆恩。馨香孤高解穢,求者滿遍山隅,卑職一家受之有愧。”
翁斐将視線移向了劉清慰腰間的蘭花香囊上,然後意味不明的淺笑。很快,就收回目光,淡淡道:“退下吧。”
劉清慰前腳離開,後腳早已在殿外等候宣見的禮部尚書等人就躬身進去了。
他們是來與皇上交代葉知秋冊封事宜的。本來按照皇上的旨意,用一般規制操辦就好了,畢竟隻是個從民間認養的義女。但太後那邊的意思,卻是想要按照嫡親長公主的禮制為她加封進爵。
本來收個義女不算什麼大事兒,給個公主的名譽頭銜就已經是無上的榮耀了。但偏偏還要大張旗鼓地舉行認親大典……外邊兒那些公卿朝臣早就有了非議微詞,現在豈不是要炸鍋了?
翁斐心底暗罵太後荒唐。可轉念又窦疑叢生。難道當年的辛秘傳聞真不是捕風捉影?早前他派人去查那些陳年往事,就聽說太後少女待嫁時與人暗結珠胎,莫非那孩子沒死?正是孤苦長大的葉知秋?
太後身居高位太久了太順了,真以為自己沒有把柄,所向披靡,是吧?翁斐面容陰鸷了幾分,直到計從心生,才展顔舒眉。對堂下禮部等官員,話語和煦:“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朕更應該躬行踐履。若是太後的意思,就按照她說的辦吧。而且,既是嫡親長公主的禮制,到時候文武百官,王室宗親務必都得來一睹盛況。違者,全家都去太後跟新公主那兒請罪受罰吧。”
待官員們告退後,翁斐才沉聲道:“安詳意,宣秦锵、徐柘進宮。”
秦锵、徐柘進宮時,白玉盤漸映在朗空上。皇城各院的内侍,開始在自個宮前點起鵝黃宮燈。冗長的宮巷裡,偶爾幾個宮女沿着朱紅城牆打着燈,邁着碎步走過。
兩位大人正當壯年,都是輔佐少帝的有功之臣。當年翁斐才稱帝時根基未穩,為了避免被挾制,不倚仗那幫與太後關系緊密的舊部老臣。行了險棋,任賢革新,重用壯志難酬的徐、秦等人,于是才有了掌握朝堂絕對話語權的今天。
翁斐此番宣召,自是為了太後當年的閨中舊事。
“可如何才能證明這個葉知秋是太後出嫁前所生呢?”徐柘憂思重重:“而且生父是誰?莫非真是...那位?”
翁斐坐在禦前,修長白皙的手端起香茗,淡飲了一口:“那太後又是如何得知葉知秋是她女兒的?知道她斷定葉知秋身份的證據是什麼,不就好了。至于當年與太後苟且之人是不是霍風,咱們先按下不表。”
“聖上英明。”秦锵拱手道:“那幫舊臣素來與太後娘娘為伍,分朋樹黨。但此次太後為冊封公主的事兒,執意又鋪張,讓他們頗為不滿,隻敢面譽背非。自己不去勸說太後,反倒在朝堂上對皇上進谏,請皇上出頭做主,果然是外君子而真小人也。”
翁斐摸了摸玉扳指,淡漠的臉上浮起幾分玩味兒:“他們知朕與太後面和心不和,想假手于人,把朕當槍使。殊不知朕也明白天若欲其亡,必先令其狂的道理。一切且随太後去吧。王國丈去年才駕鶴西歸,好不容易沒了個處處管束她的人,正是造作跋扈的好時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