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婉忙搖頭,柔聲辯說:“我是怕你在這裡心情不好,人家說,養傷最重要心寬,若去宴春閣能叫你早日傷愈,我願意幫你瞞着父親那邊。”
宗越眼尾挑了絲全然不信的淡笑,“你還真是體貼周到,也對,我去了宴春閣,你這裡也清淨,錦衣玉食,好吃好喝,安心等着你家弟弟高中進士,便與我和離。”
宗越屈指點了點自己趴着的這片卧榻,“羅氏,這是我的地方,該走的,到底是誰?”
剛剛嫁進來的新婦,再好的性情聽見這話都難免委屈,羅婉唇角動了動,想要翹起來擠出些從容應對,卻最終壓抑地抿起了唇。
雪香忍不住道:“姑爺,我家姑娘是你寶馬香車、明媒正娶進來的夫人,您現在說這話,讓她走去哪裡?”
宗越瞧羅婉一眼,看人神色果真有些戚戚,比方才紅着眼角還可憐,心裡沒來由地生出些愧疚,沖她一擺手,有休戰之意:“好了,睡覺。”
孔明鎖往旁邊一扔,朝内側撇過頭去,留給羅婉一個黑乎乎的後腦勺。
一陣窸窸窣窣的動靜後,宗越聞到身側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說不出到底是什麼香,不似花香,也不似脂粉香,好像是女郎身上固有的味道。
别人身上的味道,不管什麼香,宗越都不喜歡,他轉過頭,眉宇任性地皺起來,想警告一句:羅氏,離我遠點。
瞧見眼前人,猝不及防地愣住了。
羅婉換上了睡覺的寝衣,寝衣是極柔軟的緞料,隻有薄薄一層,看似從頭到腳皆障蔽了嚴實,也不過一層朦朦胧胧的月光,不管是女郎婀娜有緻的身段,還是其他什麼,都遮掩不住。
宗越呆呆地望着她,不知為何突然有些口幹舌燥。
片刻後,他的目光終于活過來一般,動了動,收回去,忙亂地尋找着下一個承接目光的物件,看見扔在一旁的孔明鎖,伸手就拿了過來。
那孔明鎖本是嚴絲合縫拼裝好的,在他手中不一會兒的功夫又拆得七零八落。
隻能從頭再拼。
宗越拼裝這物一向井井有條十分在行的,這會兒不知為甚竟有些手忙腳亂,明眼一瞧就不相配的榫卯,他愣使勁兒往一塊兒湊。
“越郎,應該是這裡吧?”
羅婉握住宗越的手,引他去向正确的卯眼上靠攏。
她的手是涼的,宗越火熱的手臂漸漸降下了溫度,神思終于再次定下的他,手臂一揚,撥開了女郎搭在他腕上的手。
他隐約記得有句話要嚴正告與女郎,隻是如今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了。
他要說什麼來着?
宗越一面拼裝孔明鎖,一面努力回想忘掉的話。
“越郎,早些睡吧,明日再拼可好?”羅婉低身蹲在男人身旁,柔聲商量道。
她身上的女兒香越發近了,偏偏宗越的鼻子很靈敏,沒法子忽視這味道。
羅婉太困了,必須要睡覺。
“越郎,早些歇息對傷口好,明日再拼,好不好?”
雖是商量的語氣,女郎已經上手收拾散落的木條,連宗越手中的也面帶笑容卻堅持着奪了過來。
她的力氣當然不及宗越,但結果是,宗越沒有搶過她。
“越郎,你睡外面還是裡面?”羅婉把孔明鎖收起放在桌案上,又過來相問。
她語氣軟的像三月的風,吹的男人耳朵尖又起了一層紅霧。
男人沒有說話,隻是往外側挪了挪身子,本就瀕臨卧榻邊沿的身子懸空了一小部分。
“那我睡裡面,越郎,你稍稍往裡挪一些,别掉下來了。”
她柔聲囑咐着,自榻尾上去,先給他攏了攏被子,蓋住傷口以外的部分,才自己蓋好被子,命丫鬟熄了火燭。
羅婉今日實在有些累了,不似之前認床,很快入睡。
她呼吸勻稱平和,與她說話的語氣一般柔軟可親,牽引着旁側的男人不自覺往裡挪了挪身子。
不小心觸及她露在外面的手臂,清涼如水,宗越神智回籠。
又把身子挪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