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一月,晚上十點多的H影城,天空還是濃重的灰藍色。
郝夢下了戲,換了衣服剛走出來,就被《宮鎖連珠》的場務叫去一個酒局候場。
說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能認識一些影視圈的高層,對自己以後發展有好處。
郝夢本想搖手拒絕,可耐不住劇務的死拉活拽和軟磨硬泡。
當時一排美女等在包廂之外,就看酒局上哪位美女頂不住 ,她們好随時替補及時救場。
主辦方的意思就是千萬别讓氣氛冷了下來。
大廳内暖氣雖足,郝夢坐在長排椅子上,仍覺得外帶的寒冷嘶嘶地往骨頭的縫隙裡鑽。
許是晚上沒有吃飯的緣故。
當時郝夢兩眼餓得發黑,心慌慌得難受。
即使自己雙手不停地揉搓臂膀,身體也未見暖意。
如果不是身旁的女孩及時給自己一塊巧克力,郝夢還真有可能當場暈了過去。
穿旗袍的女服務生将人引進包房後,轉頭看着這門口的一排水嫩嫩姑娘,原本的甜笑迅收,打量的目光裡充滿鄙夷。
郝夢知道,她當她們是想來撈都沒機會上桌的人。
她笑一笑,不在意,轉頭繼續跟身邊的女孩聊一些有的沒的。
又有人說着話推門進去,郝夢透過開合的包廂門的縫隙,擡眸瞥見,一群西裝革履的男人,圍着一個其貌不揚的矮個男人敬酒,而夏冰心還坐其旁邊,對其殷勤備至,甚至還幫其剝蝦。
郝夢在一部古裝宮廷電視劇《宮鎖連珠》裡龍套客串,飾演一個飛揚跋扈的寵妃的貼身丫鬟。
跟郝夢演對手戲的是新晉待爆的頂流人氣小花,夏冰心。
她,盤靓條順,演技尚可,就是脾氣有些差。
本人刁蠻任性的程度,比劇中的角色有過之而不及,是一個需要人供着哄着的祖宗。
郝夢知道,夏冰心能當上這部戲的豔絕四方的大女配。
不僅僅是因為自身條件十分地優越,還有其身後的強大背景做支撐。
據說她還是帶資進組,所以其在劇組地位頗高。
可以說上到導演下到工作人員,都要給其三分顔面,沒什麼人敢去招惹她。
就連跟他搭戲的男演員,一位新晉的人氣男星,長得高大帥氣陽光,平日裡也要對她禮讓讨好三分。
可惜,夏冰心也不是很看得上人家。跟男主搭戲時,自己一不順心,也是會對人翻白眼、耍臉色的。
好友兼閨蜜白芷這會兒也會摟着郝夢,在她耳邊不停地啧啧稱奇,“這夏冰心後面的金主到底是一個什麼大羅神仙,能讓她如此地目中無人?”
她似乎是很看不慣夏冰心的嚣張跋扈,頓了一秒,最後眼珠子骨碌碌一轉,詛咒似地補充道,“肯定是一個沒什麼文化、脹滿腸肥還JJ很小的煤老闆。”
郝夢:“.......”
她看着白芷口中的大羅神仙的,好像也沒什麼特别的,一個成年男子而已。
或者說是長相比較平庸,身材短壯,舉手投足卻透着富貴裡浸淫出來的氣派。
是一個除了有錢就毫無特色的男人。
那人看不大出年紀,說五十恰當,說四十也行。
鼻梁矮塌,郝夢心想,那方面.....應該......也不太行了吧!
當時郝夢的心裡就平衡了,她再也不羨慕夏冰心一天208萬了。
畢竟食得鹹魚抵得可嘛,幹什麼都要付出代價的。
跟這種男人在一起,就跟被鬼壓一樣,還挺難受的!
室内過分暖和,身旁的女孩眼皮漸漸沉重,歪頭打了一個盹,忽又被開門聲驚醒。
擡頭往包房内一看,小女孩不禁咧嘴一笑,“果然在資本面前,美貌不值一提。”
“嗯”
“本來我以為自己很愛錢,但看到夏冰心的金主的長相,我就覺得自己富貴不能移。”
“嗯,是。”
郝夢沒忍不住,噗嗤一笑。
附和的話剛一出口,就頓感不對。
郝夢慌忙擡手去捂小姑娘的嘴,省得隔牆有耳,又惹是非。
可終究還是遲了。
身後傳來腳步聲。
郝夢回頭去看,夏冰心乖巧地跟在身形微豐的中年男人身後,寸步不離。
而那男人似乎還在跟人談生意,講着電話,腳步也快。
壓根兒沒有等夏冰心的意思。
郝夢吓得連忙坐端正,扭頭看着身旁大花盆裡的樹葉,手有意無意地撥弄着心裡默念,“沒聽到,什麼也沒聽到。”
可夏冰心的目光還是瞥了過來,眯住眼,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冷笑一聲,沉着臉就走了。
郝夢神色微變,夏冰心她似乎聽到了。
心裡有些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第二天郝夢就被夏冰心耍了......
深冬的後半夜,天空幽藍,輕絮飄揚,寒風凜冽。
她站在一輛保姆車前凍得直哆嗦,一呼一吸之間,寒涼刺骨,霧氣橫生。
郝夢擡頭去看,保姆車上的玻璃窗也結了一層白白的霧氣 。
她想拿指腹抹開,看看車内的情況,卻又怕車主怪罪,頓時縮回了手。
有人說着話推開車門,寒風吹進。
郝夢聽見車内嬌嗲地嗔怪,“冷死啦!還不快關上。作死哦!”
她餘光瞥見車内,燈光溫柔,暖氣充足,就連茶幾台上放的水仙花都已盛開,鵝黃色配着瑩白,仙氣飄飄又玲珑剔透,煞是可愛。
與外面的天寒地凍、萬物蕭瑟、灰蒙一片形成了鮮明對比。
一位衣裝普通面相樸實的女孩從車内走下,一面應承着車内的人一面連忙将車門關上,轉身看向郝夢眼神裡帶了些許的心疼。
“夢寶,快回吧!這寒冬臘月的,站在外面那麼長時間,該凍壞了吧?”
郝夢詫異,“不用對戲了嗎?”
小紅謹慎地回頭看了看車内,又轉頭看了看郝夢,目光略帶同情。
她欲言又止。
郝夢:“......”
此前夏冰心讓郝夢留下來,說是明天有對手戲,想跟她晚上對對台詞。
可在寒冬天,讓人站在室外等了她将近半個小時,卻是這種結果。
很難讓人不生氣。
郝夢為了不讓小紅難做,也不多問其他。
她隻是輕聲說一句,“那我走了啊”。朝對方揮揮手,轉身就走了。
郝夢低頭,手指繼續滑動手機屏幕,時間顯示是晚上11點。
室外過分的寒涼,四周又寂寂無人。
路邊的樹木,黑影幢幢,很是瘆人。
迎着風口走路,郝夢裹緊了身上的綠大衣,拖着酸沉的雙腿,獨自在濕滑的路面上。
路途不近,雪天的後半夜,不好打車。
郝夢也隻能暗暗唱歌壯膽。
唱着唱着,聲音漸小。
她眼皮沉重,擡手打了一哈欠,頭腦昏沉。
好想趕快回家美美地睡上一覺。
隻顧悶頭走,忽視腳下的濕滑,身體一沉,摔了個屁股蹲。
吃痛,睡意驚散。
耐心耗盡,郁結漸升。
她生氣,看到路邊的樹都想揣兩腳,可又覺得樹木無辜。
郝夢就隻能自己兩眼含淚,嗚咽着想爬起身。
可偏偏路滑,又爬不起。
崩潰。
寒潮讓H城又降了溫,雪似乎下得比剛才又大了一些,郝夢強忍着淚,倔強地對抗着地面的濕滑。
她沒有注意到,墨藍的天幕下,一輛黑色奧迪正繞過無水的噴泉,無聲地緩緩靠近。
豪車内溫暖如春、安靜祥和。
車上車下,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