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他細心,就是字跟鬼畫符似的,頗不好看。
看得殷恒微微皺眉,嫌棄地直搖頭。
指間擎支煙的短暫功夫,殷恒就好奇地翻看完了那本黑色筆記本,裡面就是小女孩的一些碎碎念手帳。
内容不外乎表演複盤心得體會,日常有趣的事和不開心的事偶爾還配有卡通漫畫。
看得殷恒嘴角彎彎,直到助理來提醒開會,他才戀戀不舍地放下它。
郝夢是在回到H城的當晚,發現自己的筆記本不見的,心裡一陣陣凄惶和遺憾。
可也無可奈何。
她不是沒想過問介紹酒店工作的姐姐要柳成的電話,問他是否在車内看見自己的筆記本,但始終沒有勇氣去要。
因為她不想被人認為自己是名利場中的交際花,看到富家公子就随便貼上去,特别擅長玩手段和欲擒故縱。
郝夢到現在還不知道筆記本已經落到了殷恒的手中。
那幾天殷恒都很忙,幾個商業項目在跟進,不是在跟政府領導吃飯應酬,就是在跟同事開會。
等到想起給郝夢打電話的時候,已經是一周以後的事了。
看着車窗外的繁華,殷恒忽而想起了什麼,摸出手機,按下了郝夢的電話号碼。
當時郝夢還在拍戲,一個人在灰暗蕭索的冰天雪地裡,滾來滾去,不知道滾了多少遍,導演才勉為其難地喊“咔”。
郝夢起身走路時身子酸痛,腿也在打擺,一雙手指凍得通紅。
如果換做大明星,此時早有人給她披上羽絨服和遞上熱水熱毛巾。
但一個小演員......
郝夢自己穿上放在一旁的綠色軍大衣,自己用一次性水杯,接了滾燙的水,蜷在小馬紮上,緩過了身體深處一陣接一陣的發抖。
等那不可控的眩暈感漸漸消退,她才起身回到休息室更衣卸妝,再獨自走回公寓。
郝夢回了公寓,趕緊關緊門窗,放了暖氣。
她準備好好地沖沖熱水澡,排出身上的寒氣。
等脫掉衣服時,她才發現自己的膝蓋、肩胛骨、手肘,都破了,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熱水帶來的那種刺痛感,使得她的呼吸都停滞了。
其實今天這場戲本不是她演,但她做了夏冰心的替身。
夏冰心說自己今天來大姨媽,身體不方便不能受寒,就讓導演找到身型跟自己差不多的郝夢,讓她替自己在冰天雪地裡翻滾。
郝夢心裡不是沒有委屈,但又能怎麼辦呢?
畢竟人微言輕啊......
躺在床上,郝夢困意漸濃,連手機都沒興緻掏出來,就睡了過去。
直到第二天的早上,郝夢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上有兩個未接來電,都是同一個号碼打過來的。
郝夢看着屏幕上的陌生号碼怔怔地發呆,自己的同學好朋友的号碼全都有保存,如果是别人打錯号碼,應該隻打一次,便不會再打,像這種持續打兩個的,她莫名想到的人不是柳成,而是殷恒。
她在酒店開業的工作,是那位姐姐介紹的。
柳成和謝新宇又對他殷勤備至。
他如果有心想查,一定能拿到自己的号碼。
郝夢站在陽台上,仰頭去看,白茫茫的天空,還有那不甚暖力的太陽。
她緩緩地呼出一口氣。
回撥電話時,郝夢忽而覺得有風吹過喉頸,那是穿過命運的涼。
手機的外殼一片冰涼,她拿起機身按回撥鍵時,手指都在抖。
在“嘟——嘟——”聲裡,屏住呼吸,自己整個人緊張到不行。
電話還未被人接起,郝夢的勇氣早已喪盡,就慌裡慌張地把它給挂了。
剛挂電話沒幾分鐘,手機屏幕就亮了,鈴聲接踵而至。
一看手機來電,郝夢吓得一抖。
她接起電話什麼也不敢說,嗓子眼裡似乎哽了些東西。
電話那端的聲音卻極其的低沉溫柔略帶清冷,“是郝夢,郝小姐嗎?”
“是,我是。”
“你好,我是殷恒。很冒昧打擾你......”
郝夢的手緊張地拽着陽台上的鐵欄杆,想通過觸感的冰涼讓自己清醒一點,可殷恒的聲音勾魂攝魄,讓她有些迷失方向。
其實在殷恒之前,她也去參加了很多派對,對這些有錢的豪門子弟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他們無論學習還是工作,都是百分之二百的上心,積極努力進取。當然玩的時候,也是極其盡興,無所不用其極。
對于男女關系,也有着成年人的冷靜自持和權衡利弊的理性,還有浮生一夢的放蕩不羁。
聰明如她。
她不是不知道殷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也許自己的某些方面引起了他的興趣,這些興趣使得他有一種沖動想跟她玩一種遊戲,叫暧昧。
可多年傳統教育的道德感,使郝夢不甘心,不甘心隻做他的一個暧昧對象,一個愛情play的一環,更何況他現在還有一個不清不楚的異性伴侶。
郝夢不是不想攀附富貴,也不是對殷恒不感興趣,隻是較高的自尊心,使得她自己不能自屈下賤。
所以當殷恒邀請自己共進晚餐時,郝夢深吸一口氣,還是委婉拒絕了,“最近夜裡都有戲,恐怕抽不出時間。改天吧。改天有空,我請您。畢竟有很多事情,我需要對您親自說聲‘謝謝’呢”
殷恒在電話那頭笑笑,沒多說什麼,隻是表示很遺憾,說下次有機會。
還讓郝夢把地址發給他,他讓人把筆記本寄過來。
郝夢在這一刻有一種預感,這次的拒絕,不會再有殷恒下次的邀請。
果不其然,之後,殷恒沒有再聯系她。
她心裡不是沒難過也不是沒遺憾。
可高傲的自尊心,還是讓她默默地去叫停了一種攀附富貴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