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日旸低頭,拆顯卡的螺絲,顯卡螺絲鑲嵌在裡面,不太好觀察。他半擡起主機:“你幫我扶一下。”
陳句句給他扶呈45°傾角,徐日旸低頭伸着一個螺絲刀進去扭。
中式宅院的二樓門口敞開,正對着月光。
月光在大屋外照下一片清輝。
清輝延伸進的屋内,徐日旸和陳句句都蹲在地上,一個扶着電腦主機,一個正在擰螺絲。
“安得太緊了,有點擰不動。”徐日旸瞧了眼螺絲刀,他用力一轉,螺絲刀還撇出來劃了他虎口一下,“艹”,他暗暗罵了句。
陳句句抿了抿唇。
硬盤拆卸下來重新插拔,依舊毫無反應。
試了三遍還是如此。
陳句句盡責地端着主機不動。
“不是顯卡的問題。”徐日旸再次查看手機裡的攻略,“那就是主闆電池的問題。”
于是,他按下卡榫,剝出紐扣電池,螺絲刀刀尖貼着紐扣電池底座放通電:“要是這樣還不行,我也沒轍了。”
來來回回都折騰了一個多小時。
“嗯。”陳句句應着,聲音像是從喉頭裡發出來的,“要是修不好,我明天打車到市裡面找電腦店,肯定給你修好的。”
徐日旸剛剛一直在研究電腦,才聽到她說這麼一大段。
他擡頭,見她蹲在地上,腦袋低垂,眼睛盯在顯卡上,眼尾卻有一點微紅的痕迹,剛剛說話嗓音裡有些沙啞。
哭了?
徐日旸:“我又沒怪你。我隻是問你有沒有下東西。怕電腦中了病毒或木馬。”
陳句句點頭:“我知道。”他沒像罵林昕昕那樣罵她已經很好了。
放完電了。徐日旸安裝回電池扭頭,又裝回顯卡和内存卡。這會兒開機,成功亮起來,進入系統。
徐日旸拍拍一手的灰:“看來就隻是主闆電池的問題。”
陳句句沒吭聲,默默地給他收撿起地上的東西,連帶着萬能工具箱都物歸原位,又将電腦主機顯示器插座電源線都好好地收整到原來的位置。
徐日旸站在原地看她,見到她這一串動作。知道她着急,剛剛來時臉都通紅,像是跑來的,緊張得額頭出汗,胳膊也有一直端着主機被印出紅痕,剛想轉身給她拿瓶飲料,誰知,陳句句在他身後小聲“對不起”,轉身就跑走了。
不關她的事,徐日旸知道,純粹是電腦自己出問題,正好讓她碰上。
徐日旸又扭頭去看床邊。
其實回來後,他最先注意到的,是有人幫他把換衣服時亂扔在床上的衣服整齊地疊好,放在了床頭。
一輪明月在上,陳句句走在園林小道中,抹了抹眼角。
沒哭,就是有點兒突然潮了一下而已。
她不想哭,更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哭,顯得自己很軟弱似的。
中午,在被林昕昕明嘲暗諷、指桑罵槐後,她先是尴尬震驚不知所措,到後面事情過了,才慢慢湧現了委屈。
尤其在堂姐問她那句“你真沒拿嗎?”後。
她明白堂姐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自己真拿了,堂姐面子也不好看。
可是……
為什麼要懷疑她?
為什麼毫無證據,就一直在暗示是她偷的啊?
她看起來像偷東西的人嗎?
陳句句又抹了把眼角。她剛剛都洗完澡換睡衣了,接到徐日旸語音,重新換上衣服跑過來,這回徐日旸也沒罵她,隻是她一直很緊張焦急着急到有點想哭而已。
陳句句走到靠近湖邊的長椅坐下,拿出手機滑亮屏幕。
連園林裡都格外靜谧,大多數人都睡了,黑漆漆的,除了路燈就隻有她一個人。
坐了一陣,陳句句低頭。
22:14。
這個時間點,爸媽估計還沒睡。
她想給她媽媽發個語音通話,又一直在猶豫,随即,她點開姑姑的朋友圈。
姑姑:今天面試遇到了個奇葩hr,現在公司都這麼奇葩的嗎?
底下有個人回複:我今天也碰到了一個,可惡心了,上六休一,還要自願加班,呵呵,就這樣居然還有人搶着。今年工作不好找啊。
姑姑回複:是啊。别人都在吐槽社畜。我連社畜都還當不上。
姑姑還沒找到工作。
除了爺爺奶奶家還有哪裡能住?大姨家嗎?大姨家好像也住不下了。
湖水漆黑,隻響動着蛙叫。
無邊的寂靜。
轉念一想,現在也确實不能走吧……
金耳環還沒找到,這會兒離開簡直就更像攜贓物潛逃。
她不是因為沒地方可去而不走,而是……要等證明自己清白再走。
林家祖孫找了監控,監控隻涉及道路,隻看得見那幾天誰進進出出,壓根看不到誰進房間偷東西。
這幾天她們一邊看監控一邊找東西,倒是消停了下來。
徐日旸好幾天沒碰見陳句句,食堂吃飯都像是故意跟主流人群錯開了,看不到身影。
傍晚時分,徐日旸去拿快遞。
快遞全都放在門衛桌面上,按照物流不同分門别類擺放。徐日旸翻找京東快遞存放點,注意到了一個林昕昕的快遞,備注:白,iphone15 Pro Max,1TB。
門衛見他關注林昕昕的快遞,說:“要不你給她帶過去?”
徐日旸搭都沒搭理:給林昕昕帶快遞?做夢。
回去的林家大路上,徐日旸迎面碰上了陳句句。
大家都習慣傍晚時分吃完飯,正好散步的時候領快遞。
陳句句就算錯開也不會不吃飯,加上她還有快遞,所以回去的路上,他确實也算放慢了腳步。
徐日旸停在她面前,遞過去:“你的。”
陳句句雙手接過快遞,有點吃驚:“謝謝。”
“是什麼?”徐日旸問。
“充電寶。”
徐日旸不免想起那天在商場她站在充電寶樁旁邊傻呆呆盯着路人的情況,連求助都欲言又止的。所以回來後立刻買了個充電寶?盒子上還大寫的拼多多掃/碼領優/惠。
夕陽西下,籠罩出園林的草木如霧般的輪廓。
陳句句很安靜,低着頭,雖然平常她也很安靜,不過看得出情緒仍然低落。
徐日旸本來是想笑她的,但這會兒他反而提醒的是:“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