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這個方向看到的是陳句句側後方的背。
天氣轉涼,她穿了件簡單的白色長袖T恤,很薄,身材瘦小,後背那條脊椎線尤為地顯眼。
今天頭發紮馬尾處沒紮緊,有點軟趴趴的。
長發全窩在脖頸裡。
她做作業有特征:遇到難題就會微微蹙眉。要是在回憶什麼課本内容就會仰起頭看天花闆,要是題目做出來了,偶爾還會有個踢腿的動作,但大部分時候兩隻腳都隻是不自覺地交叉着。
陳句句晚上經常在他發視頻的時候不接,回複:我還要做作業。
意思就是讓他先别打擾她了。
就算在男朋友家也會全神貫注地看書。
給她買了手機也不用,還在用她自己那個破手機,又說要還給他。直到徐日旸直接說扔掉也别還才止住。
他送出去的禮物怎麼可能會有收回去的道理?
直到現在都不是非常理所當然地接受男朋友的禮物,分得很清,雖然有時候令人挺郁悶的,但更多時候令他産生的是……敬意。
就包括拒絕他說要學習之類的,他都能接受,因為她真的很有自制力。
比那種反而隻想着談戀愛的更令人高看一眼。
徐日旸起身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捏住她後脖頸,用力捏了捏:“别再伸了,你都快要脖子前傾了。”
陳句句确實一直因為低頭脖子很痛。
隻不過後脖頸這個位置偶爾又有點敏感,徐日旸幫她捏了一陣,陳句句就脖子一縮用手擋開了。
“我怎麼摸你哪裡都還害羞?”徐日旸笑,“那以後我們上/床的時候你怎麼辦?”
“……”陳句句沒想到他乍然說出這句話,臉不受控制地一下全紅起來。
徐日旸還不着調,左手撐在桌面,還故意用右手手背貼她的臉,莞爾至極:“臉紅了?”
陳句句合上書本:“不是。你怎麼跟我說這個?”
“怎麼不能說嗎?情侶間不都要讨論這個?”
“……”但是現在說這個就很會令人多想啊,尤其他們還在孤男寡女的境地,陳句句想回家了,她收拾起書包。
“别,我開玩笑的。”徐日旸見她的動作,又補充,“也不算開玩笑。你别談性色變啊。”
“不是。你就不應該跟我說這個。”
“為什麼?”
“我們,我們還沒到那個階段。”
“是沒到那個階段,但不可以談嗎?”
“……”陳句句跟他說不通了,隻悶頭收拾書包。
“行行行。是我錯了。”徐日旸見她真的要走,連忙道歉,“我就說說而已,真沒打算幹什麼。”
要是别的男生,陳句句會認為對方是在試探她的想法,但她知道徐日旸一向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又很喜歡逗她,漸漸放松下來。
“行了,不談這個話題。”徐日旸也确實沒打算要讓她怎麼樣,現在把她驚得跟兔子一樣,要是他說他睡覺前都會想她一下,她不更得無地自容,“總之,我保證你在我這裡絕對安全,OK?”
說着,他拍拍陳句句肩膀讓她起來。
陳句句茫然,不是不讓自己走嗎?她站起身,才見到徐日旸坐到她的椅子上,然後伸手将她抱到他腿上坐着:“抱你一會兒總行了吧。”
這個陳句句沒有拒絕。
其實陳句句還蠻喜歡擁抱的,也許是因為皮膚面積接觸更大,又或者因為對方的體溫能夠傳過來,令她有種像是完全放空的自在感。
“你登山的活動怎麼樣?”陳句句想找個話題轉移彼此的注意力。
“不是說好的不介意?”徐日旸揚眉。
“?”是因為他的活動,她對這個比較有印象啊。
徐日旸笑,用下颌抵着她腦袋,捏着她的手:“還成吧。來來回回反正也就那些活動。爬山到點了吃飯,拍拍照什麼的,跟我之前學校也差不多。”
“都是周心文組織的嗎?”陳句句伸手撚了撚徐日旸的T恤衣角,周心文不僅漂亮,又很有能力,經常參加學校各種演講朗誦比賽,還跟各市的高中學生會聯合搞了很多活動。
陳句句性格内向安靜。
對這種主動開朗不怯場的女生有一種天然的向往。
“組織得還行。不過她比不上你。”
陳句句震驚了,隻當徐日旸安慰她:“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徐日旸說,“我問你,如果你組織爬山,有個女生爬到半山腰爬累了,不想爬,你會怎麼樣?”
“那就不讓她爬。”
“那如果擔心她安危要留一個人守着呢。”
“我守着。”
徐日旸說:“前段時間爬山,有個人說腳疼,就是不想爬,周心文一股勁兒在鼓勵她,給她打雞湯。”
“這也,沒什麼問題吧?”
“問題就在于她用集體榮譽感給人家打雞湯,說是難得來一趟,怎麼着也得到山上大家一塊兒在一起才能留作紀念,所有人都在等她,替她加油。這逼得對方必須跟着我們一塊兒爬了,這還不要緊。她走得慢,周心文就在後面扶着她,又一直讓我們前面的人等,幾分鐘的路走十幾分鐘。”
陳句句想,徐日旸是不管不顧的性格,估計很不耐煩。
“你呢,最多隻會犧牲自己去幫助别人,周心文喜歡犧牲所有人的感受來成全自己。”
“不過也許這次爬山對你們有紀念意義,要是那個同學努力上來了,說不定會很高興……”說着說着又說不下去,因為這種事除了當事人自己的感受也挺難争論對錯的。
徐日旸低頭親親她額頭:“總之我最不喜歡道德壓力别人做事的。所以你不用擔心。”
“擔心什麼?”
徐日旸哼笑一聲,重重捏了捏她的臉蛋:“擔心我出軌。”
“……”
她沒有擔心啊。
不過,說真的,陳句句的頭靠在徐日旸的胸膛上。
聽到了他心髒穩定的跳動聲。
這是她第一次從另一人嘴裡那樣斬釘截鐵地說:她比不上你。
陳句句待到下午三點多準備回去了,因為她媽媽大概五點回去,她想趁媽媽回家前趕回去。
徐日旸說要送她,陳句句不讓他送。
也就二十多分鐘的路,送來送去多麻煩,到門口又得親親抱抱的,萬一正好碰到她媽媽……
正好徐日旸朋友邀請他上線打遊戲,徐日旸也就沒堅持。
半路上,走着走着烏雲罩頂,整個天突然就黑了,有種狂風驟雨的架勢,風把樹吹得狂響,趁着下雨前,陳句句趕忙往家裡跑。
半路,跑過了楚楊家的書攤。
大概之前本來天氣很好,加上周六,他們家的好多書都放在外面供人觀看,這會兒要下雨了,竟然沒人出來收。
要是不收,雨一下來全得壞了。
這就像徐日旸扔掉那三斤多的葡萄很可惜,陳句句也沒辦法見到書全淋壞了,她們家對鄰居也會互相提醒收衣服收被子的。
跑到店内,書店内空蕩蕩的也沒人。
她喊了聲:“有人嗎?快下雨了!”
“有人嗎?!”
沒多久,楚楊從最裡面的一個内室掀開藍布簾出來。
“快下雨了!”陳句句又提醒。
“我知道。”楚楊說,連忙出來收書。
見他好像也隻有一個人,陳句句連忙上前跟他一起把書搬進内室。
兩個人吭哧吭哧來回搬了七八趟,才總算把書搬完了,最後一趟時雨點落了下來,下一秒就變成了豆大的雨珠,啪嗒啪嗒砸地面上,濺起塵土飛揚。
正好來得及,晚一會兒都不行,陳句句松口氣。
楚楊說:“謝謝你。”
“沒事。”
現在在大雨了她也不好走,回頭環顧了圈:“你一個人在啊?”
“嗯。”
陳句句也不知道該跟對方聊什麼,隻好找話題:“你沒去爬山嗎?”
“爬什麼山?”
“就是周心文組織的爬山。”
楚楊搖了搖頭:“我沒去。”
“哦。”
楚楊垂眸,像是心情有點低落。
陳句句本身不擅長交際,也不太了解楚楊近況,這時候不知道說什麼。
她瞧瞧左邊的書,又看看右邊的書。
氣氛莫名有點尴尬。
楚楊才像臨時想起來:“對,你是要回家吧,忘記給你拿傘。”
“沒事,不用。”陳句句剛要拒絕,又想起這雨一時半會兒停不了,不借傘就得在這待一陣,正好楚楊也走到一邊去找傘了。
這時候來了電話,是徐日旸的,她接通。
“你在哪,下雨了,我去送你。”
“不用。我快到了。”
說着,楚楊從身後過來拿了把傘遞給她:“你用這把吧。”
“好。謝謝。”
徐日旸敏銳地問:“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