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林化工廠是國營企業，四化化工廠是私營企業，處在2003年這個時間點，大家一聽就知道怎麼回事。

池宇的眼皮子明顯跳了一下，沒話找話道：“那當初怎麼離開了。”

“下崗呗，我爸媽當年可慘了，開廠是沒辦法的事，因為找不到工作。”别看斤羽現在是個小富二代，但小時候卻是個苦孩子。

父母下崗找不到工作，擺地攤，賣早點，蹬三輪車，什麼都幹過。

後來才摸索出副食這條路，摸爬滾打做到今天，說是工廠，也無非是論斤稱的散裝餅幹點心，主要銷售地點，是在小副食店和農村的大集上。

“塞翁失馬，焉之非福。”林莫兮心想，父親的懷才不遇，是不是就是因為過的太安穩了。

如果他也下崗，會有更好的發揮才能的機會嗎？

周四化當然沒有那麼好見，但打着電視台記者的名頭，周四化的助理之一接待了他們。

“我是周董秘書辦公室的小葉，你們叫我葉助就行。”小葉是個笑起來很甜的年輕姑娘。

“你們周董在家嗎？我們台長前些日子還跟周董吃過飯，他們談的事讓我們來落實，怎麼，周董沒跟你們提過嗎？”

斤羽一本正經的開始忽悠。

葉助果然一臉茫然，“周董沒交待過。”

“貴人事忙，很正常，你跟他說，電視台拍紀錄片的人來了，他就知道了。”

葉助被斤羽的笃定哄得迷迷糊糊，真去找周四化彙報去了。

斤羽就跟在她身後，林莫兮已經坐下捧起茶杯，又趕緊起身跟上。

葉助讓他們回去等就行，斤羽卻顧左右而言他。

“我小時候常來這棟樓裡玩的，現在裝修的，我都認不出來了。周董辦公室是以前的廠長辦公室嗎？”

林莫兮臊得滿臉通紅，隻能低頭看着腳下。

池宇不時打量布局，眼神晦澀不明。

葉助進了周董的辦公室大門，返身關上門，不得不說，她的反應是對的。如果不關門，斤羽此時已經跟進去了。

不過，讓葉助沒想到的是，她剛出門，就被斤羽重新推進門。

然後就是斤羽爽朗的笑聲和熱情的問候聲，“周董您好，我是電視台的記者，負責給您拍紀錄片的斤羽。這兩位是我的同事，林莫兮和池宇，一個是從省台回來的人才，一個是研究生，這可是我們電視台的最高配置。”

葉助目瞪口呆的看着斤羽，就這麼短短一分鐘，好好給她的人生上了一課。

“斤記者，我們周董說……”葉助終于想起自己的職責，趕緊上前阻攔，剛才周董說了，他根本不記得有拍紀錄片的事。

然後就見周董揮揮手，“葉助給記者朋友們倒茶。”

斤羽堂而皇之坐下，“周董，很抱歉用這種方式見您，不過拍紀錄片的事是真的。”

“什麼紀錄片？”如果可以選擇，周四化不想見他們，他沒那麼多時間浪費在無聊的地方。

但人家進都進來了，總不能把人趕出去，好歹也是電視台的記者，不能做得太難看了。

“專屬于您個人的，獨一無二的紀錄片，記錄您的成長過程，從家庭到事業的成功路徑。我們可以一路采訪您從小到大的鄰居，朋友，同學，同事和親友，記錄您充滿智慧的發言，以及奮鬥的過程。”

“同時，也是給年輕人留下珍貴的學習資料，激勵年輕人向您學習，奮發圖強。也是給四化化工廠留下最寶貴的财富，就是您的思想。”

長長一段話，斤羽說無比真誠，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着周四化，眼裡全是崇拜。

葉助過來上茶的時候，心中警鈴大作，感覺遇到了平生僅見之大敵。

周四化這才弄明白，原來是這麼個紀錄片。

嘴角笑的壓都壓不住，但還是說道：“我個人成就有限，拍紀錄片是不是有點過了。”

“不是過了，是晚了。您以為這個紀錄片是誰想拍，是群體的呼聲，是所有廣林人共同的心願。如果不是老百姓想看，您說就我們這種食古不化的單位，怎麼可能想得到這種事。”

“可是……”

“您留下的财富不能隻想着自己的兒子，物質财富是他的，但精神财富是所有年輕人的。電視台為什麼讓我們這群年輕人來見您，我們不是代表自己，更不是代表電視台，而是代表所有年輕人，來懇求您。”

“年輕人需要您的精神指引，更需要您的經驗，給他們照亮前進的道路。所以，拍紀錄片不是為了給您歌功頌德，相反，是占用您的時間，給年輕人的人生，上最寶貴的一課。”

“您是誰？企業家，大老闆？不，我覺得，您應該是年輕人的精神導師。”

“嘶”

沒有人說話，但每個聽到這段話的人，都在心裡聽到了這個字。

如果時間能再往後推個幾年，胡說八道文字的殿堂上，必有斤老師的一席之地。

此時，也必有“此子恐怖如厮”“斤老師受我一拜”等彈幕滑過。

但現在是2003年，大家還處于前互聯網時代，心中震撼莫明，卻不知道該怎麼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