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澤趕回家中,父親果然在家,母親在花園裡給她最喜歡的玫瑰修剪枝葉。
曾經這一幕是多麼美好啊,父親是儒商,母親是優雅的富家太太,自己努力成為一個像父親那麼優秀的人。
不,父親一定是被下頭的人蒙蔽的,一定是。
“爸,您有時間嗎?我有事情想和你談談。”
“坐,你媽剛泡的茶,這個茶點倒是不錯,你嘗嘗。”桌上全套的精美茶具,什麼樣的茶配什麼樣的點心,光看着就讓人賞心悅目。
可周澤沒有心情喝茶,更沒心情吃什麼點心。
“爸,您知不知道,化工廠有個排污口修到外頭,将沒有處理的污水,直排進河道的事。”
“啊,有這種事嗎?我讓人查一查。”周四化漫不經心,明顯就是沒有當回事。
“爸,這事很嚴重,化工廠的保安把斤羽他們幾個人打了。”
周四化這才放下茶杯,蹙住眉頭,“什麼意思?”
周澤心想,父親果然什麼都不知道,都是下頭人瞞着他做的,看他把人找出來,怎麼處置。
“能有多嚴重呢?幾個小年輕不懂事,就該教訓一下。你讓小林以後不要摻和這種事,對她不好。”
周澤剛剛升起來的喜悅,瞬間灰飛煙滅,心情跟坐過山車一樣,直接沉入谷底。
“爸……”他滿臉的不可置信。
“你也這麼大了,有些事呢,也該告訴你了。不要總活得那麼天真,跟個小孩兒一樣,以後怎麼做大事。”
“您一直都知道?”周澤不敢相信,他的父親,從來都是他仰望的存在,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九十年代的弄潮兒,兩千年的企業家,每一步都走在時代的尖湍,讓人羨慕又崇拜。
“你什麼都好,就是跟那些窮人一樣,太要臉了,這是不行的。”周四化根本沒管兒子的問題,或者他認為這些問題根本不重要。
他現在要告訴兒子的,是這個世界的本質,或者叫真相。
“這個世界的階級是真實存在的,不是誰的想像,也不是你說否認就能否認的。窮人想要跨越階級,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扔掉這張臉。”
周澤摸着自己的臉,一臉震驚,他不懂,真的一點都不懂。
“搶資源,搶客戶,去讨好領導,都是最低級的不要臉。但在普通沒有技能的人裡,能做到這些的,就比其他人混得好。”
“去做别人不敢做的事,觸碰别人不敢觸碰的規則,才是高級的不要臉。做到這一步,你才有可能跨越階級,成為真正擁有權力的人。”
“而窮人活的隻剩下一張臉,他們這個清高那個不屑,左一個瞧不起,右一個丢不起人,活該他們窮一輩子。而這些清高,規則,你以為是哪兒來的。”
周四化看着兒子露出笑容,“不錯,都是我們有錢人給他們設下的規則,好好遵守,做個清高的要臉的窮人,永遠無法和我們競争。”
“這才是這個世界的真相,隻有堪破真相的人,才能成功。兒子啊,你從小被保護的太好了,不知道這世間的險惡,也不知道想要成功要付出多少東西。”
“爸,你怎麼了,我……”周澤隻覺得通體生寒,全身發涼。
這不是他認識的父親,明明父親從小教他的都是溫良恭儉讓,是正直和善良。
為什麼會忽然說這些話,讓他感覺到害怕。
“你都是快要結婚的人了,如果立不起來,以後怎麼把企業交給你。這個世界,人才越來越多,跟我當初一樣渴望成功的人,也越來越多。如果你不狠,你的位置就會被别人取替。”
周四化輕輕搖頭,他有點後悔,也許學一學程懷貴,不要那麼精心教育兒女,可能更容易接受這個世界的真相。
“還有,我不反對你和林莫兮結婚,但她得想清楚,還要不要跟化工廠作對。我不可能要一個跟化工廠唱反調的兒媳婦,你最好想清楚。”
周澤離開父親書房的時候,正好撞上剪了玫瑰花枝上來插瓶的母親。
“被你爸罵了。”發現兒子的神情不對,當媽的關心道。
“您精心養護的玫瑰花,最後卻是您親手剪下來。如果玫瑰花知道,您的關心呵護隻是為了用它的屍體裝飾房間,媽,您說它會怎麼想?”
“你說什麼呢,什麼屍體不屍體的,怎麼這麼吓人。”聞言去摸兒子的額頭,被周澤輕輕避開。
“我有點不舒服,先去睡一覺。”
林莫兮等到天黑,也沒等到周澤的電話,更沒等來一條短信。她知道,她的愛情終究是走到頭了。
“有什麼好可惜的,大家三觀都不同,早點發現早點止損。”林莫兮說給自己聽,但為什麼眼淚會流的這麼兇呢?
斤柏春又得留在工廠,年後一開工,那些經銷商跟瘋了一樣往廠裡沖,要補貨。
一問才知道,過年期間,肉松餅在各家店裡幾乎都被搶購一空,個個都喊着補貨。所以這不是工廠一開門,就都撲進來了。
于是再次開啟年前的盛況,生産線不停,人員三班倒。斤柏春也隻好再次住在廠裡,緊盯生産。
不過,他拼命趕妻子回家。
“得得得,我回去,就是看他們倆在家,你心裡不舒服是吧。”聞莉用鼻孔哼了一聲,這點小心思,她用腳趾頭都猜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