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暢通無阻地走到量聞項目組,遠遠便能看見一大堆人圍在某處,人群中央傳來一陣一陣高亢而尖利的哭泣聲。
“怎麼回事?”
喬纓刻意壓低了眉眼,帶着一身低氣壓走近,臉色沉沉。
圍觀的員工轉頭驚訝地看着她,随後面面相觑,自動為她讓出來一條路。
量聞的負責人秦述陽在聽到裴硯知來了十二樓後,連跑帶走地趕了過來,剛好遇上這一幕。
他喘着粗氣,指着跪趴在地上哭泣的女孩,語氣急切道:“她、她就是偷樣品的那個實習生。”
接過秦述陽手裡的調查報告,喬纓用她看劇本鍛煉出來的技巧一目十行地掃了一遍,迅速提煉出了一些關鍵信息。
這件事吧,說來也不複雜。
實習生名叫葉詩月,剛被招來量聞的測試組不久,上個月測試完後忘了把樣品放回去,就這麼在外套的兜裡擱了兩三個星期。
直到前幾天降溫的時候整理衣服,她才發現口袋裡多了一對耳機,還以為是以前閑置的電子産品,就挂在某魚上賣掉了,沒想到牽扯出這麼一檔子事。
雖然看起來很扯,但世界就是個巨大的草台班子,這種巧合也不是不可能發生。
葉詩月哭得梨花帶雨,秦述陽也言之鑿鑿,都說她的的确确是不小心才把樣品從實驗室帶走的,沒有主觀惡意,不能構成違規倒賣公司産品的行為。
看着秦述陽焦急不安的表情,喬纓微妙地挑了挑眉。
多巧啊,她正好認識葉詩月是誰耶。
她拉開一張椅子,在葉詩月面前大馬金刀坐下,眼神玩味。
直到葉詩月被盯得臉色發白,她才饒有深意地陳述了一個事實:“你認識阮綿綿。”
不僅認識,還是她後援會大粉,和阮綿綿工作室的人聯系緊密,活躍到喬纓一眼就能認出來。
原因無他。
隻因葉詩月幾年前給喬纓造過黃謠,還P過一些不堪入目的照片。
那時候喬纓雖然告了對方,但諒在她還是個未成年,便沒怎麼追究。
沒想到啊,這狗終究還是改不了吃屎。
喬纓猝不及防的一記直球,打得抽抽噎噎的葉詩月一愣。
她咬着唇快速運轉着大腦。
雖然不知道裴總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但隻要她咬死不承認,憑她這張老實單純的臉和栩栩如生的演技,賣賣慘總能糊弄過去。
在這裡工作了幾個月,她早發現量聞團隊裡的話語權,都在以秦述陽為首的一幫子正事不做隻會拉幫結派的男人手裡。
看起來人模狗樣,嘴裡大話一套一套,實則蠢鈍如豬,好騙得很。
葉詩月醞釀了一下情緒,睜大通紅的眼睛,倔強嘟嘴,一開口就是經典道德綁架:
“對不起裴總,這件事是我一時疏忽大意,違反了規章制度……您可以開除我!可以罰我工資!我也可以把賣耳機的錢還給公司的!但我的家庭條件不好,還有爸爸媽媽要照顧,您可不可以不要報警,不要告訴其他人,我不想讓他們在鄉下知道我做了這種蠢事被開除……求求您了!”
不得不說,這不卑不亢的賣慘語錄确實有點水平,加上她那我見猶憐的可憐樣,圍觀群衆不由得一陣動容。
有人大着膽子勸解道:“這……小姑娘也不容易,留下案底也不好吧……”
喬纓看了他工牌一眼,上面寫着:hr,盛衍。
一聽到有人幫腔,秦述陽立馬順杆爬了上去,連忙點頭說:“對、對啊,她年紀還小,粗心大意在所難免,給小姑娘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惹人心煩的抽泣聲哭得魔音入耳,哭得繞梁三日,哭得喬纓不耐煩地皺起眉。
她厲聲呵斥一聲:“哭什麼哭,公司都被你哭散了。”
懶得再繞彎子,她朝陸嘉澤打了個響指,不再多說:“給他們看看。”
在葉詩月哭訴的間隙,她讓陸嘉澤用電腦調出了兩份文件,展示在衆人面前。
電腦分屏上,一側是葉詩月的人事檔案,一側是三年前的一份公開裁判文書。
喬纓揚起下巴,朝葉詩月彎出一抹嘲諷的弧度:“葉小姐,你能解釋一下,為什麼三年前你還是某中專在讀,如今卻搖身一變成了名牌大學的畢業生了呢?”
其他人聽到也傻眼了,湊近屏幕一看,發現兩份資料姓名一樣,身份證号也一樣,這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而這些人裡,隻有剛剛發言的盛衍和秦述陽絲毫沒有驚訝之色,連裝都裝不出來,表情十分之怪異。
喬纓又轉過頭,視線在兩人身上逡巡一圈,眼裡寒光微閃,淡淡道:“怎麼,剛才不挺大聲的嗎?現在不說話了?”
“誰把她招進來的,誰負責背調審批的,誰把她這個學前教育專業的安排進測試組的,誰又将這份狗屁不通的報告寫出來送到我手裡的———”
她漫不經心把玩着手裡的鋼筆,尖銳的筆尖斜斜指向二人的方向,向後散漫一靠,瞳孔縮緊,笑道:“你們倆,誰能給我個說法?”
喬纓語氣不急不躁,眼神卻冷得能殺人,一支鋼筆被她轉得仿佛小李飛刀。
衆人默默為秦述陽和盛衍捏了一把汗,後退幾步,自動和他們拉開距離。
“我……我……”
秦述陽冷汗直流,懊惱地揉揉頭發。
他之所以急匆匆地上交報告,甚至主動背鍋,就是怕這更大的簍子被捅出來。
但裴總是何其聰明的人,僅僅和他對視一眼,秦述陽便發現自己肯定是露餡了。
看着抖成鹌鹑的兩人,喬纓第一次發現自己好像被裴硯知的毒舌給同化了。
落針可聞的空間裡,隻聽她冷笑一聲,輕蔑地哼出一句:“你倆還真是,拜老登開會,憋不住尿。”
在這焦急的氣氛裡,一直默默站在一旁的高馬尾女性上前一步,走到喬纓面前,沉聲說:“裴總,我要舉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