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沒聽見動靜的宋芷晴擡起頭。
瞧着怔怔出神的柳嬌和盯着人癡癡出神的王素珏。
一時找不到表情的宋芷晴:......
“咳咳。”
柳嬌回過神,她略有幾分不好意思的率先道歉,:“對不住,對不住,這幾日我坐着坐着,忽然就腦中空空,一時忘了在做什麼。”
“表姑娘你大病未愈,正該養神的時候。”
王素珏記着宋芷晴的提醒,絕口不提為澤芝園道歉的事。
她隻笑着道,:“更何況,與二三友相伴,焚淡香,品清茶,嘗酥點,偷得浮生半日閑,未嘗不是一件美事。”
少有人能拒絕說話做事妥帖的美人。
連柳嬌都忍不住笑着看向王素珏,:“初看王姑娘隻覺得端莊靜雅,不想卻如此風趣。”
王素珏莞爾一笑,:“當年我去京中求學,不耐煩與他們應付,偏又不好都得罪了去,隻得端着一張臉,不遠不近,很是打發了不少人,自此也成了習慣。”
雖說交情言淺,但似王素珏這般坦誠又有趣,很是能叫人生出好感。
而柳嬌這些年連蕭宅都很離開,更别說是遠在千裡之外的京都了。
她忍不住好奇的道,:“王姑娘還去過京中?”
“是。”
王素珏點點頭,:“三年前,博儒館請了栖玉老先生出山,說是要講學六年,我聽得消息後就立即趕去了京中。”
“栖玉老先生?!”
能憑一個名頭就叫王素珏不遠千裡趕去的老先生。
錯不了!
柳嬌眼神亮晶晶的猛盯着王素珏,道,:“可是南栖玉,北易拙,這兩位老先生當中的那位栖玉先生?”
聞言王素珏神色也帶了驚喜,她目光發亮的看着柳嬌,連連點頭應着,:“正是,正是。”
“哎呀,這可真是。”
柳嬌略有些激動的拍了拍手,:“久聞老先生大名,隻可惜不曾有機會聆聽老先生教誨。”
王素珏看着柳嬌激動的臉頰發紅的模樣,想了想,認真道,:“老先生飽讀詩書,為人卻很是清正,若是将來有機會,我必将引薦。”
“老先生聞名天下,我,我不過是......”
“不。”
王素珏看着柳嬌,十分肯定的道,:“老先生會見你的。”
說不定栖玉老先生性子好呢,或者他老人家心情好的時候見一見她也不一定呢......
柳嬌目光炯炯的看着王素珏,:“一言為定。”
王素珏鄭重的點點頭,:“一言為定!”
看着柳嬌霎時樂的眉眼彎彎,甜滋滋的模樣,王素珏也忍不住笑了笑。
輕輕咳了兩聲,緩了緩激動的柳嬌往王素珏身前湊了湊,:“王姑娘你若是得空,也可去府裡的學堂聽一聽。”
柳嬌認真的道,:“如今在蕉園裡講學的是周老夫子。”
“雖然看他老人家的模樣打扮像外頭那些個鼻孔朝天,眼睛翻白的老酸儒,又沒有什麼赫赫有名的名氣,但老先生飽讀詩書,博學多才。”
“素日常說有教無類,确是知行合一。”
“周老夫子的講學,你可也去聽聽。”
“好。”
聞言王素珏毫不遲疑的點點頭。
“待我下午去備些禮,見過老先生,明日早上就去學堂。”
這會兒柳嬌靠的又近了些,她眼裡發亮,: “我曾聞栖玉老先生著書有言,仰懷天地......”
......
坐在一旁的宋芷晴手裡還握着茶杯。
她就這麼一言不發,安靜的看着,看着眼前這兩個越說眼睛越亮,頻頻點頭,越湊越近,甚至忽而擊掌而贊,忽而又相視一笑的漂亮姑娘。
看着,看着,宋芷晴眼裡不自覺的溢滿了笑意。
這或許就是世界名畫——
卷王間的惺惺相惜?
“咳咳,咳咳咳。”
激動下多說了幾句的柳嬌連連咳嗽了幾聲。
見狀,王素珏連忙伸手取過桌上的茶盞,看看裡頭是白水,她用手背試了試溫度,遞了過去,:“且先喝些水。”
柳嬌喝了水,咳嗽才緩了緩。
一旁的宋芷晴看柳嬌這會兒咳的氣喘。
又知道她好奇,便連忙接過了話,:“王姑娘剛剛說講學六年,現在老先生可還在京中?”
聞言王素珏的眼神黯淡了些。
她搖了搖頭,:“這些年胡人多犯,朝堂公卿卻怯戰不出,多番求和......”
“先生性烈如火,多次上書或者在學堂裡當衆怒斥。”
“言辭,言辭,咳咳,稍顯激烈。”
“因言獲罪,被安了個妄議朝政的罪名。”
“當年此事緻使群情激奮,京中諸多學子皆圍宮、圍衙而坐......天子網開一面,隻下令逐京,不許再講學。”
見柳嬌聽得的臉都紅了,看懂她憤懑之意的王素珏連忙又道,:“京中事端頗多,朝堂公卿、世家也多番争鬥。”
“福禍相依,老先生沒有卷入其中,能及時抽身而出,也是一件幸事。”
......
到底記挂着柳嬌還身子還沒好,又略坐了坐,多囑咐了幾句讓柳嬌好好休息,王素珏便同宋芷晴離開了。
“姑娘。”
松月連忙伸手扶住身子晃了晃的柳嬌。
看着她眼裡的不舍,松月忍不住高興又心疼的道,:“知道這幾日姑娘您悶壞了,有人說說話您高興,可也得注意身子。”
柳嬌微微閉着眼,靠着松月輕輕喘了喘氣。
再睜開眼,柳嬌眼裡有了湛然神采。
“借問人間愁寂意,伯牙弦絕已無聲。”
“從前雖道歎惋,卻隻是紙上讀來,終不得其意。”
“如今,如今卻寥寥窺得一二。”
“好,好,好。”松月連連點着頭,:“好姑娘,知道你今個兒實在高興,但咱們可不能樂極生悲,且歇歇吧,啊。”
柳嬌點點頭,正要躺下時,忽的撐着起身,道,:“松月,咳,拿,咳咳,拿紙筆來。”
“姑娘,您要紙筆做什麼?”
“王姑娘,王姑娘腹中錦繡,心有薔薇,咳咳,若是她,若是她......”
柳嬌微微閉了閉眼,:“到底,我癡纏數年,如今她既來了,總得,總得求個答案。”
看着柳嬌的神色,松月心頭都覺得痛,她輕歎一聲,到底取了紙筆來。
柳嬌緩了好一會兒,提筆的手都在發顫,可到底還是落在了紙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