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一批蠶種落座蠶舍,餘晚桃又開始忙碌起來,每天迎着朝露去摘桑葉,幾趟幾趟的來回,如此忙着,轉眼便到了陳文祖娶親的日子。
李氏生怕餘晚桃躲懶不去幫忙,頭天傍晚就過來喊人,穿着一身鮮亮的衣裳,站在老屋外扯着嗓子叫人,嚷得丁嬸都跑出來給了她一個大白眼。
要不是看在陳家辦喜事的份上,估計早怼上去了。
餘晚桃不想讓舅舅為難,叮囑小細柳晚些記得給蠶除砂,就跟着李氏去了陳家。
陳家院裡燭火通明,喊得上關系的親戚都來了,漢子們去搬村裡公用的宴席桌椅,婆娘們蹲在院裡處理明天要用的肉菜,一幫子婦人邊幹活邊唠了起來。
餘晚桃被支使去洗菜,同她一起的還有輩分較遠的一個姑子,她拖着大木盆,把要洗的菜也抱了過去,擠進處理肉食的那堆婦人裡,跟着打牙磕。
餘晚桃隻能跟着搬闆凳過去。
“李氏對自己和老根摳門得很,對文祖倒是掏心掏肺的,這朝成親,光是肉菜就備了五道,還有那怪貴的羊肉哩。”
“我過來的時候正碰見縣裡送貨的牛車過來卸貨,好家夥,滿滿當當都是肉!”
“可不得有些排場,文祖娶的那可是秀才之女,縣裡的小姐,陪嫁肯定不少。”
“可見李氏是有家底的,先前那樣苛待桃子,心偏得很。”
話題燒到自個身上,餘晚桃想佯裝聽不見都難,她笑了笑:“當時的恩恩怨怨有縣令老爺判了是非,便是一筆勾銷了,姑嬸可不興再提起這些,今天是表哥大喜的日子,别平白惹了舅母不高興。”
李氏那人确實也是極品,但到底是撫養了原身好幾年的人,雖然現在村裡這些嬸子嘴起來不留情,可要是她真做絕了,同李氏撕破臉,那村裡人指指點點的對象鐵定會換成她。
“瞧我這嘴,該打該打。”,提起這事的姑子作勢拍了拍自個嘴巴,嚯嚯拔着雞毛,又把話題轉到村裡其他人的八卦上。
“桃子,二郎在書院沒回家?”,陳老根從屋裡走出來,抱着一捆粗制紅布。
餘晚桃甩去手上的水珠,跑過去幫他把紅布展開,“他剛去書院沒幾日,不好同夫子請假的。”
“還想找他幫忙記錄禮錢冊呢。”,陳老根搖頭,有些惋惜。
餘晚桃從窗台邊拿了一把剪刀出來:“村長來寫豈不是更好,能鎮得住場子。”
“這不是怕村長忙不過來嘛。”
紅布是粗棉質的,裁剪之後約半丈寬,一丈長,餘晚桃幫着陳老根把紅布裁完,拿進正屋,見李氏在同幾個嬸子裁剪窗花,她放下紅布便出去繼續洗菜了。
陳家院裡熱熱鬧鬧備菜到淩晨才慢慢散了各自回家去。
餘晚桃回到家沾床便睡,翌日天沒亮丁嬸就過來拍門了。
丁嬸帶着自家的圍裙和菜刀,站在竹籬笆外喊:“桃子,得過去你舅舅家幫忙了。”
“來啦。”
餘晚桃匆匆洗漱完,去竈房拿上自家圍裙,打着哈欠出門,一路上往陳家去的隊伍漸漸擴大,說說笑笑的。
一個村子的凝聚力,在這時候體現得淋漓盡緻,平日為了點雞毛蒜皮的小事能吵翻天去,可一旦誰家辦事又能很自發地上門去幫忙。
就連丁嬸,都一邊罵李氏,一邊腳步不停往陳家去。
來得早幫忙的簡單煮了兩大鍋豬骨粗糧粥,給沒來得及吃早食的幫工們吃,吃完後各自散開去忙,竈房切菜剁肉的聲音像一道緊湊的樂曲,摻雜着漢子婦人們熱火朝天的談論聲,此起彼伏的。
太陽升起後,陸續有客攜禮登門,村長坐在門口左手邊臨時搭起的棚子裡,認真登記着客人姓名和禮金數。
餘晚桃端着茶托,給客人分茶。
到了晌午,陳文祖和迎親隊出發,院裡第一頓宴席開吃,大圓桌全部擺開之後,能有二十多桌,客人上桌後陸續有竈人上菜。
餘晚桃蹭到了一個角落裡的位置,準備悄悄摟席,誰知李氏忙得團團轉,眼睛還一直盯着她,見她坐上桌了就虎虎生風地走過來,把她扯走。
“我都忙死了你還上桌吃!”李氏臉上因為忙碌悶出了一腦袋汗,她伸指惡狠狠地戳餘晚桃腦門:“你個小蹄子,還不快去竈房裡幫忙端菜!”
“我餓了,我要去吃席。”,餘晚桃有恃無恐:“今兒這麼多親戚好友都在,舅母你最好憋着脾氣,否則丢人的可是你。”
“你!”
“哎呀舅母,那邊幾個姑嫂找你呢,再不過去她們可要急了。”,餘晚桃對氣急敗壞的李氏露出一抹大大的笑容,麻溜坐回去,專心緻志地跟桌上嬸子搶菜吃。
吃着吃着,就聽到身後一陣争吵聲,她放下焖得軟爛的羊肉,扭頭去湊熱鬧。
李寡婦吃得滿嘴流油,正一個勁地往自己帶來的大碗裡裝肉,引起同桌的客人對此不滿,兩邊吵得愈發激烈。
“啧,這李寡婦也真是丢人,席沒吃完呢就開始裝菜。”
“李癞子死了之後李氏就不管她了,後面又把小細柳趕了出去,自己一個人寡居,沒米沒糧的天天餓得去挖野菜,這時候不搶着肉吃才怪呢,萬一哪天死家裡了都沒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