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衛慎整個人都被這股力掀翻,尖銳的指甲劃破他的衣衫,劃破他的皮肉,幾道傷痕血肉翻飛,皮開肉綻。
棕熊身受重傷,也不再戀戰,慌不擇路竟然朝海峽的方向跑去。
衛慎眸色一黑,不顧胸前鮮血淋漓,氣息紊亂,發動内力朝棕熊追去。
此片山林距離海峽極近,海峽極淺,棕熊倘若穿過石山,一路往水潭去……
那許知意……
衛慎不敢再想,他一次又一次催動着幾近枯竭的内力,不斷朝棕熊的方向趕去。
十米……
五米……
兩米……
随着距離不斷接近,衛慎終于在棕熊靠近海岸的那一刻,他沒有任何技巧與手段,隻用盡全身上下最後一絲力氣,持刀向棕熊撲去。
刀刃再次直直的插入棕熊脖頸,堅硬的骨頭震得衛慎虎口發麻,他咬着牙,身上的傷口不斷湧出鮮血,他也未曾松手,隻将刀狠狠向裡捅去。
随着一聲微弱的嘶鳴,巨熊轟然倒地,微弱卻急促的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般呼呼作響。
一人一獸此時都再無一絲力氣,衛慎癱倒在地,血液不斷從他撕裂的傷口汩汩流出,胸腔内傳出劇烈的疼痛似乎要将他整個人撕裂般,每呼吸一次,他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他竭盡全力扭動着脖頸,幾縷陽光穿過層疊的樹影落在衛慎的面龐,眼中似有溫熱的液體流出,将整片天空染成鮮豔的紅色。
漸漸,他隻覺得身體越來越輕,越來越輕,身上的痛楚都減弱。
他似乎看到少時的自己歡笑着奔跑到父母跟前,似乎看到阿爹阿娘在笑着向他招手。
他想阿爹,想阿娘了。
衛慎想要牽住阿娘的手,可無論如何都無法将手擡起半分。
“阿娘……”
他喃喃着,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隻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喚着:
阿娘……
阿娘……
最後的視線中,一道瘦弱的身影跌跌撞撞朝他奔來,她一向帶着溫柔笑意的臉龐,此刻看起來竟那麼的無措悲傷。
不……不能讓她看見自己……
衛慎模糊的意識猛得燃起,他極力控制着身軀想要逃離,卻無法挪動半分。
“不打擾……不糾纏……”
“啪——”
一道清脆的響聲打斷了衛慎所有心緒,失去意識前,右臉上酥酥麻麻的觸感似乎掩蓋住了身上所有的痛楚。
“又打我。”
……
許知意望着這久違的陽光,竟提不起半點興緻,不知為何,她心中總覺隐隐不安。
在給同一顆生菜澆了三遍水後,許知意一把将水瓢扔在缸裡,水花頓時四濺紛飛,潑了她一身。
看着身上的水漬,許知意無端想起衛慎,她走到屋中,衛慎編織的那套鬥笠蓑衣被她用支架立起,精心擺放在屋子正中央。
她伸出手來,手指不知不覺的撫上蓑衣,蓑衣編織得既細緻又密實,恍然,許知意似乎看到那日,衛慎在火光映照中低垂深邃的眼眸。
指尖傳來刺痛,一顆豆大的血滴溢出。
許知意疑惑的看向指尖的那滴血。
“吼——”
一聲響徹天地的怒吼聲從西方傳來,許知意抄起斧子便一路朝石山奔去。
衛慎——你千萬不要有事——
許知意用盡全身上下的力氣,腳步飛快,胸腔和腹部幾乎要擴張到極限,可她不敢放慢半點腳步,飛速穿越海峽,鑽入對岸那片幽深密林。
越往裡去,血腥氣息越濃厚,即使鞋襪盡數被海水浸濕,臉頰被樹枝刮出血痕,都沒讓許知意停頓片刻。
終于,許知意看到,一座如小山般的棕熊倒在地上,大股大股的血液從它的脖頸處流出,這片土地都被熊血浸染出濃重的腥臭。
衛慎斜躺在不遠處,面色蒼白如紙,衣衫破爛,三道巨大傷口幾乎覆蓋他整片胸腔,傷口處血肉模糊,鮮血不斷湧出,胸口微弱的起伏着,伴随着每次呼吸,他的面色都要再慘白幾分。
許知意手中斧頭滑落,跌跌撞撞朝衛慎走去,她無措的跪坐在衛慎身邊,才瞧見,衛慎的眼角、口中都在緩緩溢出鮮血。
她脫下外衫想要堵住不斷湧出鮮血的傷口,可很快,鮮紅的血液透過衣衫,染紅了許知意的雙手。
可即便這樣,衛慎依舊在無意識的掙紮着,使得更多鮮血透出。
他口中不斷呢喃着:
“不打擾……不糾纏……”
什麼狗屁不打擾不糾纏!
許知意竭盡全力纏繞着衛慎傷口,見他仍舊晃動着身軀,直接輕輕一巴掌呼在他的臉上。
随之,許知意的眼角也再也控制不住的流下淚來,她也不知自己在哭些什麼,隻是看一眼衛慎,心就越痛一分。
不知不覺間,濃重的血腥引來了不少野獸,林中似乎多出了幾雙虎視眈眈的眼睛。
許知意知道不能再耽擱了,可衛慎傷勢如此嚴重,根本無法挪動半分,無奈,她隻能将衛慎的鬥篷脫下,一點一點拖着衛慎,一邊舉着斧頭,一步一步挪回小島。
不久,隻一座巨大熊屍遺留此間,群狼鬣狗環伺在棕熊領地四周,卻躊躇不前,最終退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