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在辨認什麼。
夜黑風高的深夜似乎又往下壓了壓,黑雲深深遮蔽明亮的月華,清冷的月輝透過狹小的窗照了進來,讓本死寂詭異的停屍房更顯冰冷。
房梁上傳來極細小吱吱的聲音,想是對這位不速之客極為不滿。
在深夜裡在幽墨的角落和房梁上向趙疏玉投來陰冷不算善意的目光,虎視眈眈。
等到她終于找到那二十七個被火燒得面目全非猙獰的女子,剛翻第三個白布時伸在半空的手腕猛地被人攥起。
她心頭一緊下意識往後防去,可沒想到另一隻手也被來人輕而易舉地拈在手心。
此人似乎是極為熟悉她的身法。
夜晚深沉,她看不清來人的面貌,腋下的桃花心木拐杖也“啪”地一聲倒在地上,砸出一片聲響,掀起一片灰蒙蒙的灰塵。
“吱吱!”
被在暗中注視,不懷好意的目光瞬間消失,而趙疏玉整個人被身後的人牢牢攥住。
那人不言語,卻将手掌收緊。
“放手。”趙疏玉的手腕傳來一陣疼痛。
背後響起男人的一陣輕笑,真就放了手。
可沒了拐杖的支撐,趙疏玉那隻受傷的腿沒有支撐,瞬間一軟,在整個身子即将要跌倒下去的時候,一張溫暖有力的大掌托起她的腰,順勢将她帶入懷中。
“還要我松手嗎?”
身後的男人輕笑一聲問道。
趙疏玉想象中的刺痛和跌入地面的狼狽并沒有到來,反而是腰上被人托了一把,整個人倒在他懷裡。
趙疏玉下意識便想推開,頭頂上的男人警告地提醒了她一下,“你最好别再亂動,否則我一撒手可沒人扶你起來。”
熟悉的聲音響在趙疏玉耳畔,她緊了緊拳,腦海中對他對自己随意抛灑的命運十分厭惡,于是便冷言冷語道:“你來做什麼?”
李惟初卻反問她道:“本官倒想問問你,大半夜不睡覺跑停屍房來做什麼?”
“你跟蹤我?”
“這是我的縣衙,我想去哪就去哪,何談跟蹤你?倒不如說是我碰巧看到你正鬼鬼祟祟,不知所雲。”
“放開我。”
“放開你?好啊……可是你跌下來怎麼辦?”
“不用你管。”
“我就管。”
趙疏玉氣惱地擡頭看他,一雙眸子中被憤怒填滿,“李惟初!你是不是覺得所有人都命如草芥,可以抛之不理是嗎?對你來說沒有利用價值的人,就活該被你抛棄,淪為你的棄子,是嗎?”
李惟初卻微微蹙眉,不滿地斥責道:“你在胡說什麼?果真是不知所雲!”
“我沒胡說!”趙疏玉用力推了他一把,而李惟初手上的勁卻愈緊,撞了自己一個滿懷。
“邱元沖的事,明明,明明他無錯,你卻助纣為虐,眼睜睜看着一條人命就這麼毀在袁群毅的手裡。”
“二十七女自焚案,你也避之不談,給了劉世堯可喘息的機會,才讓他将周玥帶走,最後一個活着的證據就這麼入了狼窩,她若死了,案子便徹底沒了線索,周德那兒,又該怎麼交代?”
李惟初看着她發怒,隻是淡淡不再看她,眼神避開她灼灼的目光,道:“這不是你該管的事,趙疏玉,别再查了……你查不起的。”
“所以這就是你将我送給袁群毅做妾的原因是嗎?為了讓我不再查這些案子,做穩你江南縣令的位子,就要拿我,來讨好上級官員是嗎?”
李惟初一頭霧水地聽着她向自己指摘,十分不解地看着她,“你在說什麼?我何時讓你去給袁群毅做妾?”
“不是嗎?袁群毅可是親口告訴我的。”
“你一向聰明,怎麼在這事上失了慧?他親口告訴你,這件事就是真的嗎?你可求證過?”
“你這兩個多月避我不見,不就是因為心虛,不敢見我嗎?”趙疏玉說罷還擡頭看了一眼他,見他眸光似有閃躲,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測。
“若非你答應袁群毅要讓我做他的妾,你又怎麼會兩個半月避之不及案?”
“公務繁忙,實在是……”
“你在說謊。”
見趙疏玉仍緊緊相逼,李惟初的目光便也冷下三分。
“趙疏玉,我說過,典妻案不是你想查便查,你以為你為什麼廢了一條腿?”
“這是袁群毅給你的警告,也是他背後勢力對你的警告。他動你,是為了警告你我不要再深查縱火案的背後,劉世堯大張旗鼓地将周玥帶走,亦是。”
“趙疏玉,我不想你死,知道嗎?”
見他态度依舊十分笃定,趙疏玉擡起頭十分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眸,掩下眸中的失望。
“那要我活生生看着周玥去死?”
“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