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雲章作為一個公認的好女婿,在崔家度過了和諧的一天。
到了夜裡,夫妻分房而睡。衛雲章躺在床上,手臂一伸,隻摸到平坦坦空蕩蕩的床闆。他望着床頂,忽然覺得有點寂寞。
明明之前也是一個人睡的,但隻是與她同塌而眠了兩夜,現在便覺得一個人的夜晚格外寡淡起來。
衛雲章歎了口氣,忍不住抓了下頭發。
頭有點癢,感覺戀愛腦要長出來了。
他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皎潔月光落了滿懷。
古人對月思鄉,他卻在這裡對月思妻。明明是住在同一間宅子裡,他卻不能去找她。
一陣秋風過,樹影婆娑,驚動了鳥雀,從屋檐上低低閃過。
這個時候,她在幹什麼呢?想必是已經睡着了吧。衛雲章搖了搖頭,覺得自己像個毛頭小子一樣,十分好笑。
月光如練,“已經睡着”的崔令宜,正一身黑衣,在京城的屋檐上穿梭疾行。這條路線她已經走過幾百次,甚至對夜間巡邏的士兵布防都了如指掌,絕無出錯的可能。
夜風貼面而過,她悄無聲息地翻上酒樓的窗戶。腳下是幾丈遠的地面,她一手攀着窗台,一手撐開窗戶,像一隻輕盈的野貓,又像一片倒流的烏水,倏地鑽進了窗子裡。
窗戶又安靜地合上了。夜色中,打烊的酒樓靜靜矗立,仿佛無事發生。
崔令宜穿過暗室,推開門,燈火通明的房間裡,一個绛色衣袍的男人正坐在桌邊,自斟自飲。見她來了,放下酒杯,淡淡道:“你總算是來了。我還以為你新婚燕爾,不能自拔呢。”
崔令宜哼笑一聲,在他對面坐下:“衛家是什麼地方,你都混不進去人手,還指望我一個人人矚目的新娘能幹什麼?”
男人道:“若是幹不了,就去跟樓主說一聲,這任務你别接了。”
崔令宜:“你急什麼?是怕事成之後,我把你取而代之?”
男人道:“我聽人說,你今日回門,與衛三郎郎情妾意,好不恩愛。我是怕你昏了頭,忘了自己要幹什麼。”
崔令宜嗤了一聲:“我才嫁進去三天,要是這麼容易就昏了頭,那衛三郎就該是妖精變的了。”
“女人的心思可說不準。以前也不是沒有過女暗樁接近獵物,最後背叛拂衣樓的前車之鑒。”
“所以她們都死得很慘。”崔令宜笑吟吟道,“與此同時,死得很慘的還有自以為是的男殺手,被同伴的表象所欺騙,掉以輕心,最後卻被反殺,成了他人競争上位的跳闆。紀門主,你說是不是呢?”
她拿起酒壺,給自己面前的空酒杯滿上,剛送到嘴邊,臉色就變了。
“你敢毒我?!”
瞬息之間,原本在她手裡的酒杯,已經淩空而起,出現在了紀空明的頰側。
冰冷的杯壁與他的肌膚一觸即離,紀空明拍案而退,酒液盡數翻倒于他的衣袍之上,空杯則被他穩穩鉗于指間。
然而随之而來的卻是一陣刺痛,他看向手指,隻見一枚銀針緊緊貼着杯壁,半根已沒入他的指腹。
他眉頭一挑,松開手,把銀針拔了出來。
幾滴血沁出,被他随手抹去。
“看來你不曾退步,倒是我掉以輕心了。”紀空明說。
崔令宜哼道:“你該慶幸我與你不同,我可沒有下毒。”
紀空明捋袖,重新給她倒了一杯酒:“說說看,在衛家都有什麼收獲?”
崔令宜飲了一口酒,道:“我最近會抽空把衛府的新地圖畫好。至于所謂的一般人不能進去的地方,是一座荒廢的庭院,我還沒來得及進去。”
“那什麼時候去?”
“白日裡人多眼雜,夜裡衛三郎又在,我還在等機會。”
“衛三郎一介書生,對付他,很難嗎?”
“說得輕巧,你行你上。”
紀空明:“行,我不催你,你自己有數就好。對了,你來看看,這張紙上可是衛三郎的筆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