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宜躍下牆頭,足尖在草葉上點過,飄然停在了小樓階前。
屋檐下結着厚厚的蜘蛛網,她輕輕碰了碰門鎖,粗糙的鏽迹摩擦過她的皮膚,落下幾星灰塵。
崔令宜放棄了正門,圍着小樓繞了一圈,卻發現背面的門亦是落了鎖,而且同樣鏽迹斑斑。她正欲上二樓再看,餘光卻瞥見,不遠處的石磚縫隙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月下輕輕反光。
她快步上前,彎腰撿起,發現是一枚極小的金箔。
這樣的金箔,不是用來交易的,而是用來當衣帽鞋履等物品上的裝飾的,一個不經意,很容易就掉了。她又仔細摸了摸,這金箔上面并沒有什麼浮灰,顯然是近期才遺落的。
有意思。她挑了挑眉,又把金箔原封不動地放了回去。
下人肯定是用不上金箔的,那麼來過這裡的,定是衛府的主子了。
她的目光,轉向了近在咫尺的側門。通常來說,屋子既然有正門,那側門一般就不會開着,尤其是背面的側門,多半隻起個裝飾作用,是以她一開始也并未留意。但如今仔細一看,才發現,離金箔掉落處最近的這道側門上,有一個小小的鎖孔,一摸表面,竟是幹淨的。
她拔下頭上的簪子,把簪尾一掰,倒出一根彎曲的鐵針來,一陣窸窸窣窣後,她成功撬開了鎖。
崔令宜深吸一口氣,推開了側門。
沒有任何吱呀聲,也沒有任何灰塵的氣息。她緩步走進小樓,點燃了一枚火折子。火折子的光不算很亮,不足以透過門窗被外人窺見,但是足夠她看清樓内的布置。
但遺憾的是,她沒有看到任何她想看到的東西。她本以為這裡面可能是什麼密室,堆滿了案卷或器具,但事實上,除了一對上了年紀的桌子和椅子,裡面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她搜尋未果,又上了二樓。二樓也是一樣,甚至連桌椅都沒有。
崔令宜第一反應是中計了。但她進來這麼久,既沒有碰到任何機關,也沒有任何人來捉拿她,難道這座樓裡真的本身就沒東西?
但這座樓又确實在使用中。且不說樓裡幹幹淨淨,沒有浮塵,單說一樓的地闆和柱子上,二樓的樓梯和扶手上,就有許多被尖銳物體劃過的痕迹,便已足夠證明,這座樓有特别的用處。
那些劃痕,有新有舊,崔令宜研究半晌,覺得……怎麼看都是劍痕。
劍……痕……
出現在衛府,這合理嗎?總不能是那些護院,一起在這個地方練武吧?若是他們,那金箔又是誰掉的?是恰好得了賞賜的某個人,還是檢查他們練武效果的主子?
若是護院所掉,護院練武,天經地義,有什麼好躲躲藏藏的,不能光明正大在外面練?
倘若不是護院所掉,那這府中,又是誰在練習這些?意欲何為?
一時間,腦海中閃過很多人的臉。
衛府風平浪靜,連護院都沒在她面前動過手,她無從判斷到底是誰。
但是……她心裡,當真沒有任何懷疑的對象嗎?
崔令宜抿緊了唇,沉默着快步下樓。
她重新鎖上側門,在夜色中離開了這座神秘的荒院。
她回到卧房,把衣服換掉,把混合着迷香的熏香熄了,待到手腳都暖和後,才重新鑽入被窩。
衛雲章對此一無所知。
崔令宜依偎在他的身前,望着他安靜俊朗的眉眼,緩緩握住了他的手。
這是一雙典型的文人手,隻在指節側面有微微的硬塊,是常年握筆疾書留下的老繭。而在他的手掌處,卻并沒有常年練劍的人才會留下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