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燭歸來,立于門前,定神聆聽屋裡他們幾人嬉戲歡鬧的追打聲、吵鬧聲兒及爽朗幹淨的笑聲。
如此,真好。
他不由地嘴角上翹,卻暗自神傷。
時間若是能停在此刻該多好。
挂于身前腰封上的錢袋子裡,裝着方才收回來的那幾個晶石柱子。
這是他無意間聽聞青松派要進發北境叢林而密謀使用的布陣石。
玄燭暗忖,取掉那些石頭,或許今天就不會有什麼變故,這樣最好。
但若有意外發生,那他也下定決心攔住那些個同門弟子,護住他們幾個。
她有什麼錯呢,一個所謂的天命,她被卷入這渾濁亂世的紛争中。
她是神女,又說她是魔種?
玄燭冷笑,笑這世道太過荒誕,人無本心,隻聽天命?
他擡起目光望進屋裡,如此尋常的幸福怎就那麼珍貴?
屋外,是沉浸于歡喜氛圍中迎接即将發生的喜事兒的萬衆生靈。
屋内,是他牽挂的徒兒,是一路走來亦師徒亦友的少年們,盡管十三年漫長時光,他們已成人,而仍不失少年赤誠。
難能可貴真性情,敢愛敢恨赤膽忠誠,他們長大了,幸好,他們長成了更好的大人。
你們終将迎來你們的時代。
玄燭跨一步走進屋裡,中氣十足,道:“時候不早啦,婚禮該開始了。”
“師傅回來啦!”
任聽白在樓上看見他,翻過護欄自二樓跳下來飛奔向他,抱住他,幾乎撒嬌的口吻問候道:“師傅,好想你啊。”
而後,他又松開了他,一臉吃驚地問:“師傅,你怎麼白頭啦?”
“玄燭師傅。”
蘇意統下來,溫聲問候,眼中盡是敬重之意,甚至舊人重逢令他欣喜而偷偷含着笑。
周知非點頭作禮,早沒有過去的拘謹,而更多了端莊大方。
李星瀚攜手李木魚一步一步走下樓梯。
看着眼前大家都在,李木魚倍感欣慰,隻是還少了人,她忍不住遺憾道:“若是李弈與秦霄也能來就好啦,還有吳公子,錢夫人…”
她挪移目光看向任聽白,“該叫盧鎮長與奶奶一起來的…”
蘇意統回她話道:“咱們既然重聚了,在這兒辦一次婚禮,回去鎮上可以再辦一次,待去皇城,叫秦霄那小子再為你倆策劃一場,總之,大家能聚在一起最是重要。”
說罷,他朝他們點了點下巴,又道:“期待下次更隆重的婚禮。”
“嗯。”李木魚含笑輕聲應着。
他所說的,分明易于實現,可她竟覺得心裡壓抑消沉地厲害,這樣的感覺莫名而起,叫人不安。
青蛇奶奶進來招呼他們:“咱開始吧,後頭還有狂歡盛宴呢,好酒好菜都準備好啦。”
大家紛紛面露喜色,彼此相視一笑,跟随一對新人踏上成婚之路。
當喜鵲仰天放歌喉,靈蝶列陣螺旋飛來迎接新人。
孔雀打開華麗羽翼,長嘴鳥于半空撒下花瓣。
松鼠們在樹枝上跳上跳下盡情舞蹈,百獸各歸其位,鎮嘯長空。
屋外這一截通往神樹的路,當李星瀚攜手李木魚一起走過,泥土吐芬,綻放零星小花,粉白黃藍橙紅紫,璀璨紛呈。
終于到了這一天,她在身邊,她的手傳來溫熱柔軟的觸感在他掌心。
曾經多少次的牽手,原來早就注定他們是天成的一雙人。
李星瀚扭頭看李木魚時,她恰也回頭,對上他的目光。
“會緊張嗎?”他問。
李木魚笑答:“隻覺得開心。”
李星瀚羞澀地淺笑,又道:“你現在知道我們注定相遇的宿命了吧?”
“是我們必然會相愛相守嗎?”
“難道不是嗎?”
李木魚牽緊他的手,忽而一瞬,她感知到危險,臉色一沉,下一秒又恢複笑臉,與他道:“你說,我現在是不是比你還要強呢?”
她問時,李星瀚眼神閃躲,很快又回眸恢複溫情眸光,柔聲道:“你強歸強,但我依然會保護好你的,我再也不要讓你受到傷害。”
“你要萬世平安、快樂、幸福。”
分明是關心的話,可怎麼聽來,會心裡沉甸甸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