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清瑤繼續自顧自地說道:“不過,若是你不想與他們牽扯,等你好了,我随便散布一個你假死的消息,再幫你找一個他們都找不到的清淨地方,輕輕松松地生活,你看如何?”
她清理完腐肉後,在傷口上撒上藥粉。
“馬上就好了。”她說着轉頭确認他的情況,卻見南宮櫻臉色蒼白,嘴唇發紫,已經暈了過去。她趕忙将紗布繞着他的胸膛繞了兩圈圈,又斜沿着肩上腋下繞了幾圈。
這下便好了。
沉清瑤将南宮櫻周身的冰融了一些,那冰面上形成了一個浴桶形狀的水坑,南宮櫻坐在這“浴桶”中,溫泉水淹至他胸下,升騰出滾滾的熱氣。她又用靈力薅了一些花瓣扔進水裡,顯得不那麼單調。
沉清瑤一副大功告成的樣子站在冰面上,花了這麼多功夫給你療傷,你可得争氣些。
她打理了一下溫泉池旁的小屋子,住了進去。
從乙不知為何,自從那日走了以後,就再也沒有回來。
沉清瑤每天最重要的事,就是去給南宮櫻換藥,順手灌些流食在他嘴裡。雖是不大好吃,但好在南宮櫻不會說話。
她每日做完這些事,便滿意地點點頭。
給我快點好起來!
或是因為藥力的緣故,或是因為心力的緣故,南宮櫻時而清醒,時而迷糊,總是渾渾噩噩,不知到底過了多少日子。
沉清瑤也沒算過到底過了多少日子,隻是偶爾去到魂境外面,才知盛夏已至。
當南宮櫻睜開眼睛時,沉清瑤正在冰面上滑來滑去,坐着一個奇怪的椅子——她自己研制的滑冰椅。他眯着眼睛看着遠處冰面上那個跳脫的身影,仿佛已經過了好幾百年。再低頭看自己身上的紗布,整整齊齊,倒是有些不像他的作風。
他本想将泡在水中的手擡起來,可手臂稍微一動就牽動了胸口,拉扯出一陣疼痛,他又将手放回去。
沉清瑤坐在滑冰椅上,從冰面的一側飛速奔向另一側。隻見她滑到一半時,眸光一轉,突然從椅子上跳起來,拉開天弦弓,朝林子裡射出一箭。她在空中轉了幾圈後,又穩穩地坐在了滑冰椅上。
“耶!今天有肉吃咯!”沉清瑤歡呼着。
她調轉椅子的方向,朝林子旁滑去。
這便是你說的清淨生活嗎?南宮櫻看着走進林子的身影。
那身影不一會兒就從林子裡跑出來,手上拎着一隻兔子。
她的坐上滑冰椅,飛一般地沖向他。
南宮櫻趕緊閉上眼睛,許多冰碴兒蹦在他的臉上。一陣冷氣在他面前及時刹住,那人從椅子上走下來,将一個帶着熱氣和血腥味的東西放在他鼻子前晃了晃,說道:“南宮櫻你看,今天打到一隻兔子。不過可惜你沒醒,隻能我一個人吃了。”那人笑着離開,衣裙下繞起的涼風刮過南宮櫻的脖子。
他睜開眼睛,看見眼前這個帶着冰刃的椅子。
倒是也想嘗嘗這兔子的味道,隻是,又似乎有許多事情還沒有整理清楚。
沒有方向之前,他不想動。
就像得知自己的血脈後,在櫻花樹上呆坐着的那幾十年個年頭一樣。若是不知要去哪裡,他便一直坐着。他模模糊糊記得在暈過去之前,有的人似乎說,可以找一個清淨的地方,好好過日子。
這倒,也是不錯的選擇。
猴子那麼厲害,自是不必我來擔心;阿紫姐姐沒了我給她添麻煩,在天界或許還更好過一些;阿舒,阿舒本就怕我,我離開對她來說,應是喜事;若是身死的消息傳回人界,想來從前的舊部也不會遭到過分苛難……這三界,倒确實無甚可挂懷。
不過就是,再也不能坐在櫻花樹上看爻海了……
南宮櫻又想起兩人。
樊大和沉池。
當日成親,劉一刀說通知了樊大,可不料婚禮生變,他最後也沒見到這位舊部。也不知,樊大若真回朝歌看到那番景象,會如何?
而沉池,至今還在東極海海底鳄魚山的血棺裡。想當初,将沉池帶進結界這個想法,還是他提出來的,所以他自然也不能對此置之不理。
他泡在溫泉池中,又想了些日子。
沉清瑤每日在他耳邊絮絮叨叨,怎麼還不醒?怎麼還不醒?再不醒,秋風都要吹起來了……
嘴上雖然絮叨着,可是給他換傷藥的時候,還是小心翼翼、動作輕柔,一點兒也不像她殺人的樣子。
南宮櫻有時忍不住要笑出來,又憋了回去。
但是這每日的藥水是真的苦,藥水也就算了,連那流食也苦地要命……他懷疑沉清瑤是不是熬完藥之後,沒有洗鍋就直接熬了粥。
迷迷糊糊地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
就是這樣平凡地不能仔平凡的日子,支撐着他熬過了後來最艱難的那段日子。如今的他還不知道,這樣的平凡,是多麼值得欣喜。
入夜,沉清瑤躺在冰面上,看着魂境的夜空。
冰面有些涼,她往冒着熱氣的溫泉水邊靠了靠。
“南宮櫻,你看這魂境的夜空,隻有一些五顔六色的星雲,不像人界,能看到許多的星星。你們天界的晚上,是什麼樣子的?” 她說完,轉眼看了看南宮櫻在夜色中模糊的輪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