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衣的提醒已經晚了,并且她伸出去阻止的手也沾上了些許紫霧。
“快離開。”燕翎冷冽沉磁的聲線夾雜着微不可聞的焦急,驅趕着她。他身上靈力微弱,實在難以抵禦,甚至這會兒大半個身體都已經被籠罩了。芷衣指尖沾染的紫霧倒是能用靈氣斬斷,可她猶豫了一下,強行去收納蜃珠,“翎公子,我來——”
燕翎的衣袖一拂,那紫霧倒是撤走了向芷衣彌漫的意思。
他強行将蜃珠握在手中,不容許它逃竄。
他眼底的不善、懷疑、逼得芷衣動作一頓,“翎公子,你——”
“總不能我們兩都陷入蜃夢。”他扶額,似乎正在容忍着紫霧的侵入,卻還在這關頭逼着自己的意識不淪喪,“芷衣,你聽好了,你不能入夢。這一次,我必須要将我自己托付給你了。”
要是平常聽到這麼一番話,芷衣說不定要多麼的高興。這意味着他的心也終于可以乘機而入了。可眼下這種情況,他看上去是為她考慮,可她隐約感覺到他對自己有幾分的防備。
聽聞,蜃夢和一般的妖獸迷魂心智不同,它會讓宿主遭遇最真實的噩夢,夢中勾勒出的,那也是屬于那人曾經記憶裡最可怕的一幕,它會不斷不斷地重播,要是無法走出來,那麼也将為蜃珠吞噬神智。
可這樣,她也是陪他一起受罪?他在提防着什麼?芷衣一時想不通,更何況,她這樣急急地行動說話,無非是向燕翎證明自己對他的關心。
“翎公子,我等你醒來。”傻子才願意到蜃夢裡的噩夢輪回。
芷衣咬唇,不安。
燕翎朦胧的視線裡,又是女子那張柔軟如梨花般的面孔,上邊真切的關心似乎做不了假。
因為他的阻止,她想要靠近,又不敢靠近。
在他意識向一場噩夢墜落之前,感覺到難言的溫暖,從不敢靠近的情怯。
還真是妖蜃之毒入骨。
燕翎自嘲地想,會留戀那些本就虛假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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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樹下,盤坐着的年輕男人緊鎖着眉頭,右手握着的蜃珠紫氣彌漫,他閉着眼已然墜入了那蜃夢當中。
芷衣在周圍為他護法。
看着他身上籠罩着的淡淡的紫色霧氣,她眉頭擰了一下,這片刻的沉靜裡,她又思索了一下剛才燕翎的奇怪之處,更加懷疑了。
他就不是那種會關心人死活的人,況且自己對他來說也并沒有到那麼重要的程度。
當然,他陷入蜃夢,那勢必要留她在外盯着他的身體,否則以他現在的虛弱,指不定就被路過的妖獸給活活地吞了。
到底是什麼呢?
也有可能是好奇心害死貓,但也有可能是險中求重寶。那紫霧像是藤蔓般死死地纏着打坐的年輕男人身上,泛出來的珠光寶氣是紫黑色的,隻要她伸進去一隻手仿佛也就會被它吞噬,拉入蜃夢當中。
這也許是一個機會。
況且……瞧着那修長手掌之中捏着的蜃珠,她眼底也流露出蓬勃的欲望。
沒想到,它竟然這樣的強大。
正适合作為輔助她的法器,作為未來的主人,總該也要對它打開的蜃夢有所了解吧。
不管如何,對于她來說有風險,但就結果來說,得到的東西更多。
她緩緩走近枯樹下的年輕男人,俯身靠近,指尖報複性地觸及他左手大拇指戴着的紅石戒指,那是他在清醒的時候,絕對不肯自己碰到的禁域。紫霧似乎也格外喜歡這枚戒指,就連所在之處逗留的氣霧也是格外地濃郁。
“看起來又很普通?”在被拉入蜃珠織就的夢境之前,凝視着戒指上那黯淡的瑪瑙紅石,記憶那宛若鮮紅心髒般跳動的神奇,也就似都在她的想象之中彩存在。
她握住燕翎的左手,嘴角揚起一抹笑意。微熱,微燙,在她眼皮子再也掀不開的時候,被刺了一下般的奇怪。
芷衣神智維系不住前的最後一個想法,那就是——
這戒指裡鑲嵌着的紅石好詭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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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家後宅。
從噩夢裡醒來的女孩揉了揉疲憊的眼眶,周圍的一切都像是彌漫着迷霧,“娘——”
她喚。
稚嫩柔軟的聲音,還有那冒出口的稱呼都讓她内心慌慌的。
她看向自己伸出來的雙手,那樣的小巧,仿佛回到了她八歲那年。那個她從不敢想起的時刻,焦躁害怕的情緒充盈着此刻小小的她的内心。
“娘……”
沉悶的午後,這些怎麼也揮不去的迷霧伴随着她小小的身子移動,束在頭上的白色長條麻布一時松動下來,遮住了她左邊的眼眶。
小小胖胖的手因為不舒服,伸過去摸了一下,這一下視線倒是再一次清爽了。
可眼前看見的一幕,卻讓她害怕。
“娘——”靈堂裡,自刎在爹爹棺材前的女人渾身都是血,滴答,滴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