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有軟弱的内心,隻是有些人善于把它隐藏起來,出于某種目的不讓别人看到,而某些人則不善于隐藏。但無論處于什麼目的,無論這種行為的出發點是好是壞,有一點是很确定的。
軟弱的内心,一旦受到巨大的創傷,或多或少都會想哭,想宣洩,強行抑制住這種宣洩的欲望對于他人有沒有好處尚無确切的定論,但對于抑制者本人來說,會造成更大的傷害。
所以,就有了那句話。
想哭就哭出來吧。
徐淩羽的确是一個很堅強的人,或者說,一個嘗試讓自己在他人眼裡看起來很堅強,他其實并不堅強,他隻是強制自己變得堅強,強制自己不在他人面前流露自己的真實情感。
自己軟弱的一面,不想讓别人看到。
不得不說,徐淩羽的确很堅強,他堅強地讓自己在别人眼裡成為一個堅強的人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在這段時間裡面,他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緒,将這段時間裡遭遇到的無數痛苦壓抑在心底。
也許正如薩圖恩所說,徐淩羽的一生注定是一場悲劇,他的命運促使他與整個世界的秩序作對,所以他必然不會輕松。作為一個人,他經曆了太多不該經曆的,更要命地是即便如此,他還是活了下來,沒有一死了之。
如果當年,真的就這麼撒手而去,便少三千煩惱,也少了如今如夢如幻的故事。
隐瞞得越久,傷口就會發酵得越濃郁。即便如此,他依舊選擇隐瞞,因為他不想找任何人傾訴——他不想把自己的負面情緒帶給别人,不想把随便找個人當做自己的情緒垃圾桶——這樣做是不負責的,再找到一個可以永遠傾訴,永遠不會抛棄自己的人之前。
他的人生信條,就是負責。他活着,為自己負責,為他人負責,為世界負責,為一切希望他活下來的負責。他從來不嫌身上的責任重,因為他知道,他身上被寄予的希望也是同樣的重量。承擔責任的同時也承擔希望,這是唯一堅守的理由。
如果說唐夢塵是希望的象征。
那他就是責任的象征。
他冷淡地走到了現在,直到他遇到了唐夢塵——這個女孩實在是太單純了,單純到似乎完全沒有能力接受自己的故事。
單純地像四千年前的自己——這才是自己要舍棄生命保護她的理由。
他之前找不到不崩潰的理由,現在他找到了,就在他的身邊。為了守護當年的童貞,為了守護這個女孩。
當一切都明了,那所有不明智的一切發生的緣由都水落石出的時候,徐淩羽思考得出的結論。最終使他崩潰——
在毒液的影響下,自己差點親手殺掉了自己一直在守護的人。嘗試着去想象沒有她的世界,于是維持了四千年的平衡,瞬間崩潰。
過了十幾分鐘,不知是流盡了四千年積攢的眼淚,還是失去了哭訴的力量,徐淩羽松開了抱緊唐夢塵雙手,他抽噎着注視着唐夢塵,眼圈紅腫,前所未有的狼狽。
“夢,能把肩膀借我一下嗎?”徐淩羽柔弱無力的聲音傳入唐夢塵的耳中,而他的身體,在唐夢塵做出肯定的回答之前,就已經靠了上去,“就一會兒,真的就一會兒……求你了……”
他也會說出“求你了”這三個字。
雖然唐夢塵此時已經有些心理準備,但真正面對軟弱的徐淩羽,面對從未想象過也從未面對過的徐淩羽的祈求的時候,唐夢塵不禁還是有些心碎——他緊緊地依偎着自己,像之前的自己一樣,緊閉着雙眼,眼角還閃爍着晶瑩的淚光。
唐夢塵輕輕挪動身體,抱着陷入安靜的徐淩羽坐在了那座小篝火的邊上。
“淩羽,我想,這次出去之後,你帶上我們夢華譚社的成員,去紅海總部覺醒異能吧。”唐夢塵輕輕說道,“我不能再這樣依靠你了,針對有第一次,必然有第二次,我想獨當一面。”
“嗯。”徐淩羽回應的聲音更輕柔,“去吧,不能再拖了。”
擡頭仰望無垠的星空,徒勞地數着比這裡的沙粒更多的星星,她突然感覺自己和他一樣,其實都是很普通的人,都是很渺小無助的。在這寒風的吹拂下,處于沙漠之中,坐在這微弱的篝火旁,隻有彼此的緊緊依偎,才能在心靈上獲取火焰無法帶來的溫暖。
“淩羽和夢塵應該就在這片沙漠裡,最後的信号就是在這裡傳出來的。”文言看了一眼身邊的唐泠音,又看了看身後一個同樣穿着白色勁裝,有着一頭亮紅色長發的蒙面女孩,說道,“灲,你進去吧,之前我說服那些人費的力氣太多了,現在我很不舒服……”
“我早說了不要強求。”暗紅色的口罩之中傳來動聽的女音,隻是其中的不屑态度十分明顯,“你們二十八銘護之間關系從來就不是那麼好,不要強求。”
“不強求,不行啊……”
“那,我先走了。”紅發女孩雙腳下冒出紅色的火焰,化作一道跳躍的流光消失在了沙漠之中。
“我們下去吧。”文言說着,拉着唐泠音從通體漆黑的武裝直升機上跳了下來,然後那架直升機就掉頭飛走了。
“為什麼能夠飛過來,卻一定要用直升機?既然坐了直升機過來,為什麼現在還要讓它回去?”唐泠音嘗試着問道,“為什麼我們不直接乘直升機過去?”
“我也不知道——說實在話,難道你就不暈機嗎?”
“并沒有……”唐泠音真的很想吐槽,為什麼你還會暈機。
“好吧,我還以為暈車暈機暈船什麼的是一種相當普遍的現象。”文言晃了晃腦袋,長吐一口氣,說道,“腳踏地面,呼吸新鮮空氣的感覺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