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物的角度來說,骷髅的左腳踝已經骨折并且嚴重骨裂,但這對于已經死去的亡靈似乎并不是很嚴重。白骨構成的腳踝也許并沒有浸泡過冥河的河水,但也不是不死之軀的弱點。骷髅之前那一下橫掃沒有得手,便再次耍起了長椅充當的棍子,揮出悍然一擊。
啪的一下再次砸偏,安東尼沒有繼續躲閃,他抱着視死如歸的無比勇氣,一下跳到了白骨巨手上,任憑骷髅做出如何狂亂的動作,也死不松手。
“他難道是退伍軍人嗎?這世界真是瘋了!不要回頭,我們趕緊跑!”紹言再次喊道,說實話,他本人沒有回頭,所以他其實并不知道其實朱丹和黃河是一直都好好地跟着他的——他隻是害怕,害怕最後隻有自己和女兒兩個人逃出來。
他不敢奢求,隻想救自己能救的人。
四人從後門沖了出去,很快就來到了歌劇院之外,消失在歌劇院内衆人的視線中。
跑吧,跑吧,你們肆意地奔跑吧。現在沒有人攔着你們了。去吧,向死而生。安東尼有些困了,他拉出了自己腰帶上的音信,閉上了困倦的雙眼。
他終于松開了手。
伴随一生,在耳邊回響不斷的槍聲終于止息。
一股開天辟地般的巨大熱流,從這個男人的身上爆發,進而點燃了整個劇院。
□□炸彈,将整個歌劇院的天燃氣管道變成了彼此相連的地獄火海。早就布置好的最後手段,沒想到最終仍要把自己送葬。
鋪天蓋地的熱浪席卷而來,将最後一個逃出劇院的黃河的輕盈身體掀飛,狠狠地砸在了前面的朱丹身上。兩人一起倒地。
身後,整個歌劇院化為一片崩塌的火海,曾經歌舞升平的小世界最終消散在了大世界的風塵中。
“你們兩個沒事吧?”紹言停了下來,但是他最多隻能做到這樣,距離他最近的亡靈隻有幾十米的距離,他不可能放下自己十歲的女兒去扶能夠自己爬起來的學生,“快點跟上!我們不能再浪費時間了!”
“可是,可是我們能去哪裡!”黃河爬了起來,一邊用沾滿灰塵的手擦着濕潤的眼角,一邊說道,“全部,全部都死了啊!他們全部都死了啊!”
“聽着,他們是為了我們能夠活下來才選擇犧牲的!我們必須活下去!快把朱丹扶起來,趁那些亡靈還沒有發現我們,先找一輛車。”紹言說着,就開始沿着歌劇院附近尋找起來,“快點跟上!”
黃河哽咽着扶起了朱丹,兩人顫顫巍巍地走着,跟在紹言後面。遠處和近處的喧鬧漸漸淡去,似乎一切都重新安靜下來了。
汽車很好找,但還可以使用的汽車就很少了。好在紹言背上的邵心怡發現了一輛看上去外形完好的越野車,四人趕緊跑了過去。
“看上去不錯,可是你要怎麼打開?這是上鎖的。”黃河忍不住問道。
紹言沒有說話,他先是放下了女兒,然後拿出了口袋裡的手槍,開槍打破了車窗,然後伸手探進去,撥弄幾下就打開了車門。他鑽進車裡,翻找了好一會兒,居然在手套箱裡找到了一串鑰匙。
“我隻能祈禱這樣的概率,如果這車的主人沒有落,我就隻能找下一輛了。”紹言說着,正要把鑰匙插進鎖眼,卻發現怎麼也插不進去,“見鬼,為什麼不匹配?”
“這不跟沒有鑰匙一個樣嗎?”朱丹忍不住說道。
“我先幫你們把門打開,你們先上車。”紹言上下看了看,咬牙道,“隻能用這個方法了,我得先規劃一下路線……嗯,兩個急轉彎之後就是直線,然後一個轉彎,上海港大橋……之後的再說吧。”然後,他就開始用手套箱裡的螺絲刀拆方向盤下面的面闆了。
“老師你在幹什麼?”朱丹抱着邵心怡,和黃河一起上了後座,看着紹言已經把面闆拆了下來,開始擺弄線路,緊張地問道。
“強制點火,隻能弄一次,一旦停下來就會燒掉。所以我們必須在啟動之後一直保持至少四十公裡的時速。”紹言長出一口氣,然後把兩根線剪斷,用黑色電工膠帶綁在了一起,放下手刹,挂好檔位,“在沖過海港大橋以前,絕對不能停下……”
“等等,老師,你知道你要去哪裡嗎?過了海港大橋,城市北部難道就沒有亡靈嗎?我們如果要去北部的港口,怎麼知道哪裡有船?”朱丹忍不住喊道,“這方法太不靠譜了!如果以每小時四十公裡的速度撞到什麼東西,我們就全部完蛋了啊!”
“我隻知道,繼續待在這裡,隻有死路一條。”紹言如是回答道。
身後,歌劇院的的殘片開始翻動,如同火山爆發一般,憤怒的岩漿噴湧而出,将震撼恐怖和死亡一同從掩蓋下帶了出來。
“瑞!”是那隻三米高的巨人骷髅,它沒有死,它注意到了發出奇怪聲響的越野車,開始大步沖來。
紹言踩下了油門,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放棄和後悔的機會。自己仿佛回到了年輕的時候,用青春和熱血向希望拼搏的歲月。他面對恐懼,不自覺地露出了亢奮的笑。後視鏡裡的骷髅漸漸放大,他突然産生出一種自信。
亡靈可不會像人類這樣,面對危機還能露出微笑。
“向死而生。”紹言輕聲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