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元日,不少百姓都一臉喜樂的外出采買年貨,諸如爆竹、屠蘇酒、五色紙錢、春聯等物件,便是小孩,也能讨上幾口饴糖吃,熱鬧的緊。
今年則不一般,不時能瞧見人們圍着個攤子怒罵,或者擁堵在茶肆酒樓前,踮起腳往裡看,表情稱不上好。
仿佛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争吵。
茶肆二樓,遊熠洋洋得意的看向外面烏泱泱的人,扭頭對祁晟道:“不錯吧,還是我有先見之明,早早包下了這雅間,不然你們可擠不進來。七天,足足七天,花了我三十兩銀子呢。”
“你不是已經聽過了。”祁晟飲了口茶,連眉眼都沒擡起。
“那能一樣?”遊熠輕哼一聲,“這說書人的狀态,可是和下面的觀衆相輔相成的,我說的對吧,時姑娘。”
時媱挑挑眉,這遊神醫真是個拿來主義的妙人,這話好像前些天她剛說過,這就學了去。
“自然。快開始了,你不是說也叫了程姐姐和魏大哥。”
“叫了,當然叫了。”遊熠翹起二郎腿,看向下面,“喏,我都看見他們了,上得來上不來就是另一說了。”
他語氣頗為幸災樂禍。
時媱順着看去,隻見程思嘉和魏明澤二人被堵在了人群中,進也不是,出也不是,無奈的就此站定。
有心想叫小二幫忙,隻聽“啪嗒”一聲,醒木重重的拍在了案上,下面老的少的,喝酒的吃茶的,全都安靜了。
怕是再來回走動,會被行注目禮。
“時辰不早了,咱閑話休提,今兒啊,馬爺我繼續講這個《胡娘複仇傳》。書接上回,胡娘被薄情郎用二十兩銀子賣進了青樓,各位看官也知曉,咱胡娘是個烈性子,鸨母見強逼接客不成,就将其打了皮開肉綻,想着磋磨幾日,叫她服軟。”
“可胡娘哪裡肯,不肯吃飯也不肯就醫,生生耗了下去,就當胡娘以為自己能這麼捱下去的時候,隻見眼前白光一閃,半開的窗戶飄進來陣陣白煙。”
“有言道:輪轉台前走馬燈,亡魂來去影層層。驚逢黑白無常到,一步趔趄到酆都。這是要見閻王爺哇!胡娘吓得夠嗆,心有戚戚的哭了起來,直言自己大仇未報,命苦得很,還請二位大人饒命。”
“可她等了許久,也不見自己被拴走,忍着怕擡起頭,就見一隻九尾狐妖坐在梳妝鏡前,言笑晏晏的透着鏡子看着她……”
講到關鍵處,這說書先生意猶未盡的喝了口茶,還不緊不慢的啐了口茶沫,眉目間盡是嫌棄。
下面人一瞧,樂了,怒了。
“小二呢,老闆呢,還不給咱馬爺上壺好茶,小心我砸了你這鋪子。”
“呦……呦,這可使不得,馬上換,馬上換。”瞧見自家掌櫃沖着使眼色,堂倌手腳麻利的上前換了壺品質極佳的碧螺春。
可見茶是早早備好的,隻是不想給罷了,說書人不屑的哼了聲。他聞了好半晌,怕是将茶香都聞沒了,才滿意的點點頭,開始講後面的内容。
這一講,就又是半個時辰。
且剛好卡在胡娘再遇薄情郎,夜話狐妖把仇報的部分,且剛剛好,被路過的胡人富商聽見。
“千年狐妖如何能察覺不到有人偷聽!”遊熠略顯不滿,即便是聽過,甚至讀過話本,也還是氣,“直接叫狐妖殺了多好,就沒後面那些破事兒了。”
時媱略顯無語:“都說了狐妖丢失妖丹修為盡失,才和胡娘達成協議,替她和客人周旋的。這妖失了法力,和普通人也沒什麼兩樣。”
不然芸娘和芷娘早就殺向常宏,還輪得到他另娶新婦,做上高官。
“是,但是……”遊熠還想反駁。
時媱服氣于他對故事邏輯性和巧合性的執着,這就是沒經受過“爽、快、套路多”的網文的洗禮。
偏偏還有上頭,沒救了!
“沒有但是,今天可是除夕,你不會想整天都沉溺于這件事上吧?”
不等遊熠回答,好不容易擠上來的魏明澤連連道:“沉溺于什麼,廟會嗎?還是傩面巡遊?”
說來有趣,平州這地兒與大昭其他地兒過節不同,持續的時間極長,從元日到上元,幾乎有近半個月的慶祝跨度,各種活動叫人眼花缭亂。
除去魏明澤說的,還有寺廟主持舉辦的廟會,官府組織的燃燈,亦有瓦子裡的能人異士穿街走巷,進行表演。
更不要說商人小販,早早的就推着攤車離開家,上街售賣。
簡直像是受夠了平日宵禁的苦,想要一次性享受回來。
程思嘉遞給時媱買好的糖葫蘆:“天氣冷,沒化,吃吧。”
時媱笑着接過,甜甜道:“多謝思嘉姐,一會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嗎?聽說附近有個幻術師,能吞刀吐火,魚龍曼延。對了,要不要一起去看巡遊。”
她還挺期待來着,聽說那傩面巡遊是這裡獨有的,由上百個童男童女組成,彼時會戴上假面,扮成土地、竈神,手持火把,沿着街巷驅鬼除疫。
百姓到時也會伴随左右,祈求來年的好運。
“這……”程思嘉面不改色的掃過後方有别于往日的祁晟,極有眼力見的道,“抱歉啊阿媱,我和魏明澤約好了雲華觀的師兄弟,要一起吃飯,還不知什麼時候結束,陪不了你。”
不等魏明澤反駁,程思嘉立刻借着衣袖,掐住他腰側的軟肉,示意他别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