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鬼倒挂着轉一圈,得意洋洋,大放厥詞,滿口胡言:“男人女人都一樣,你長得好看,我用你身子不吃虧。”
他半得意半嘚瑟,楚潋聽到一半眼睛就閉上了。
她把兔子扔在一邊,盤腿打坐運氣。冰寒鈍痛的四肢漸漸回暖,微弱靈氣運行小周天宛若烈酒滾澆傷口,經脈細小裂紋和丹田處橫貫的劍傷齊齊發作,非人的痛楚。楚潋眉毛都沒擡下,長睫垂下在眼睑下方投下一片陰影,快要結束才忽而抿唇咽下腥甜,從身體深處升上一個結結實實的寒顫。
緊接着她耳畔一涼,垂落的發絲被修長手指勾着晃晃。老鬼湊上來,對着她耳朵孔吹氣:“兔子血不好喝,水潭裡蛇妖的血,會不會好點?”
須臾谷密林深處有一汪靈泉,裡面栖息着一頭蛇妖。蛇妖吞吃一切,在這蠻荒之地足足長出金丹期修為。
楚潋也考慮過宰它,但虎落平陽被犬欺,她身無法器,損傷的神識還得攢着防備奪舍,當真是打不過,也就沒再想過。
楚潋終于睜眼看向老鬼。
老鬼與她眼睛對眼睛,鼻梁貼着鼻梁,吐氣如蘭,鬼氣森然,蠱惑人心:“我改主意了,不奪舍你。我保護你,幫你殺蛇奪血養傷,好不好?”
楚潋:“不好。”
“啊。”老鬼沒想到楚潋會是這個回答。他遲疑起來,修長蒼白的手指下意識撚幾下楚潋的發絲,問道:“為什麼?”
“不為什麼。”楚潋平靜道:“懶得與你做交易。”
“别呀。”老鬼委屈,嘟嘟囔囔,說道:“我都還沒說我要什麼呢。我保護你,我保護你...你讓我在你靈府裡擠擠,離開須臾谷,給我找一具我滿意的寄活肉身就好!”
他一邊說,一邊撐手臂支起上半身湊過來說話。
三個月相伴,楚潋早知道這隻失憶老鬼不谙世事,行為舉止估計學了須臾谷中的靈獸精怪,自帶獸類癡纏。
他微涼的吐息噴灑在楚潋手背肌膚上,仰着頭,言語間喉頭上下滾動,淡青色的經脈攀延其上,鎖骨下的紅痣就跟活了一樣活色生香。通身鬼魅氣,真活脫脫應和何為鬼迷心竅。
楚潋枯瘦白皙的手腕穩穩當當搭在膝上,蒼白指尖安靜垂下。
萬華幻境八百年,她有段時日封閉五感,慣常這樣想事。
老鬼來曆實力不清,行事恣意,多次下手企圖奪舍,與他合作不可能沒有顧慮。
她合體期的神識看不透老鬼的修為,有兩種情況,要麼老鬼修為在合體期之上,要麼就是老鬼有天賦神通或遮掩修為的靈器法寶。
老鬼兩次奪舍都沒成功,前者可能性不大。老鬼又不像楚潋要躲在須臾谷養傷逃避追兵,須臾谷頂上沒蓋子,若是想出去能出去、能出去,自然早就出去了。
楚潋問他,道:“你為什麼離開不了須臾谷?”
老鬼倒也不隐瞞,對楚潋假惺惺揩眼淚,捧着心口切切哀婉:“單憑魂身,我一冒頭天上的雷就要劈我嘛。我能力不大,金丹期的修為堪堪能殺蛇妖。被天雷劈到卻是要魂飛魄散的,我最怕雷了。”
楚潋若有所思:“隻有十世惡人才會被天雷追着劈。”
“是嗎?沒想到我生的如此貌美,原先竟是個大惡人?”老鬼歎息,萬分憂愁,說:“可我不記得,不記得我做過什麼。我隻記得我的名字,其餘都忘了。我先前之所以奪舍你,也是想要離開去找尋我的身世親人。”
“有什麼好找。”楚潋道:“須臾谷不是什麼隐世之地,你說你流落到此不知過去百年,這麼多年,可有人來找過你?倘若真把你放心上,離開一日不見蹤影就要來尋,怎會這麼多年不聞不問?”
“說話豈能如此偏激。”老鬼頗不贊同,道:“天地之大,他們說不定是能力不夠,找不到我——”
話到一半,他陡然瞥到楚潋沉沉壓下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