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姯左右擺脫不得,邰晟卻就要被那母蠱扯到身下。
她知道此番容不得半點猶豫,隻好不得不直接用含光朝自己雙臂上的觸手斬下。
下劍倉促也就難免傷到自己,如今姚姯兩臂鮮血淋漓。
她卻也顧不得身軀疼痛,口中念訣,用神力再驅動含光,朝那長舌而去。
“唰”地一下,如同砍瓜切菜般,長舌崩斷。
母蠱嘶吼一聲,口齒不清地胡言亂語,流出許多涎液。
姚姯松了口氣,臉色蒼白地看向那涎水就要貼到邰晟身上的母蠱,幸而……還來得及。
“邰晟,回來……”
邰晟被拉扯近至那母蠱身前,見到母蠱一瞬間地痛苦嘶吼,又進入了狂亂狀态,他抓住時機,一掌拍在母蠱心口的地方。
終于将那猝不及防的母蠱拍飛,遠離了那些所謂的“人質”。
母蠱匍匐在地上,因連番的疼痛而劇烈的喘息,綠豆般的眼睛露出不可置信:“夫君,你傷我……”
邰晟并不搭理它,反而趁它虛弱,再次攻了過去,接連兩掌都是朝着緻命的胸口而去。
母蠱噴出一股腥臭的血液,邰晟趁機撈起剩下的幾個男子,邀功般地回頭看向姚姯,還破天荒有了些笑意。
卻見她雙臂皆是血迹,臉色慘白如紙。
姚姯肩膀繃直,垂了眸,表情微不可察有些顫抖,又重複一遍:“邰晟,回來。”
邰晟的身軀渾然一抖,笑容再也維持不住。他這才意識到,方才那短短的瞬間發生了什麼。
地上是母蠱斷裂的長舌。
她以最果斷兇狠的代價,對自己下手,最快速地解決了身上的束縛,來救他……
喉中有些哽咽,一股莫名的情緒席卷全身,邰晟壓根來不及分辨,就被她拉回懷中。
姚姯把剩下的幾個男人扔回保護罩。
她仔細打量了邰晟一番,見他确實沒事,才松了一口氣。
“去防護罩呆着,我會速戰速決。”她的神色肅穆,雙臂染的通紅,此時周身卻神光四溢。
含光也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這是姚姯動了怒,要動真格了。
“你到底是誰?”邰晟目露迷茫,喃喃地自言自語道。
為什麼救他?為什麼,要不顧自身安危地救他?
她知道自己是邰晟,也就是,知道自己是那個在魔宮中地位最為卑微的“孽種”。
他這般的人,也配被拯救嗎?
姚姯迎身上前,少了“人質”的威脅,僅用兩劍就把那屍鬼母蠱劈了個幹淨。
回到邰晟身邊的時候,他還在發愣。
姚姯擡了擡傷臂,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怎麼了?”她的臉上擔憂不假。
邰晟一言不發,直直地盯着她,眼角還有些可疑的通紅。
等了許久,就在姚姯擔心他被那母蠱唬住了心神的時候,他才聲音顫抖地出聲:“你究竟是誰啊?”他咬牙問。
幾族兵士姗姗來遲,就在姚姯和邰晟并着神族妖族衆位少主少君一起把屍鬼都清理幹淨的時候,他們終于出現,接走了自家的各位少主子。
姚姯還在四處審查,怕有遺漏的屍鬼。畢竟一系列事情發生的太過突然,前世的時候,她雖然也處理過屍鬼,可是從沒去深究過,屍鬼為何産生。
重來一次,姚姯擔心屍鬼和往後的魔煞王起勢有關。
祁灏跟在長翼宗的侍從們後面,看向姚姯的眼神可憐巴巴,一步三回頭:“姚姯神君……我下次還能見你嗎?”
姚姯有些無奈地轉過身,對他點點頭:“自然。”
與妖族交好不是壞事,她要重整六門,以後少不得要他們協助。
她給祁灏遞了一枚火葉令,“用它可以進神意門。”
祁灏滿心歡喜地離開了。
邰晟站在一邊,看着姚姯和那位妖族少主互動。
他的臉上微微凝重。
原來,她也不僅僅是對他一人不同。
她是神族六門之主姚姯神君,自然是博愛于衆生。
他于她而言,隻是渺小的衆生之一,與那些赤身裸體的男人也一樣,毫無區别。
所以,即使是他也如同他們那般屈辱地在母蠱身下,她慌張也僅僅是因為,他是衆生的一員,而不是,他邰晟本人吧?
……
魔族的侍從們是來的最晚的。
姚姯的手臂上被邰晟糊了些簡單的草藥,此時算是草草止了血。
有姚姯在陪着,魔族的少主子們倒是不敢再動手欺負邰晟,隻是刺撓幾句,冷嘲熱諷一番也是必不可少的。
姚姯皺着眉制止了,邰晟本人卻渾然不放在心上,顯然這種事往常也常常發生。
魔宮少主們知道姚姯的大名,此時見到真人,倒像毛頭小子一般帶了些敬畏,與姚姯恭敬地交談了幾句。
姚姯一一回了,言語間還試探了一番他們對邰晟的态度。隻是越聽,心情越不順暢。
邰晟卻有些心不在焉。
姚姯有些不明白他究竟是怎麼了。
從在洞窟中他問自己的身份,她回答了自己是姚姯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魂不守舍的姿态。
魔族的侍從對姚姯也十分敬重,此時那位打破神魔兩族關系的魔煞王還未起勢,所以神族和魔族還沒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而邰晟如今還生活在魔塗山,在他父親手下讨生活,他自己的魔骨窟還未成立,此番回去應當又要受一番教育。
姚姯知道了他的境遇不好,有些舍不得他受委屈,于是想了想,厚着臉皮對那些魔族的侍從說:“此番我在洞窟中受了傷,需要診治一番。我瞧着此處離魔塗山頗為近,而離我神宮頗遠,不知可否容我随你們一同前去?”
那些魔族的少主當下欣喜地道好,他們正是對姚姯這類戰神崇拜的年紀,自然也苦苦哀求侍從們。
侍從們隻得遠遠朝魔君通訊,得了魔君令後,當下也慷慨地允了。
邰晟眨了眨眼,看向緊緊跟在他身邊的姚姯,低聲詢問道:“你為什麼,要去魔塗山?”
“沒去過魔族,覺得感興趣。”姚姯見他再次恢複闆着臉的樣子,忍不住就想逗他。
少年還總是裝老成,實在不可愛。
“魔塗山都是枯山亂石,不好玩。”他有些難堪和緊張地給她解釋。
怕她對魔族失望,怕她……也對他失望。
畢竟他是個比魔塗山,還要更加無趣百倍的人……
邰晟微微垂着頭,發絲逆着風,被吹的有些淩亂。
一群人踏風入谷,如今唯有姚姯與他一同落在了最後。姚姯心中微動,手已經提前動作,幫他把頭發揶好。
邰晟緊繃的臉突然有些崩裂,終于露出些屬于少年的羞澀表情:“你……你作甚?”
“還記得我去找你時說過的話嗎?”姚姯笑了笑,提前下了山谷,尾聲餘韻留在風中:“這句話,依然作數。”
邰晟頭一回飛的手足無措,慌亂地墜下山頭。
他記得她說的。
她說,她是來搶親的。
邰晟深深望着眼前那道秀麗的背影,發抖。
她說的,竟然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