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春意暖融,花燭焚燃,木樨香熏沾在衣衫上,袅袅入味。
墨盞對擺,一個女子的剪影映在簾上。
邰晟睜開眼,對于進入試煉場後如今的這一幕有些茫然。
這是什麼地方?
他緩緩爬起身,覺得頭疼欲裂,渾身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要不是他意志力堅韌,這具身體現在幾乎要動彈不得。
掀開床簾,光漏于百盞燈下,身着鳳冠霞帔的女子紅衣如霞。
她緩緩轉過身,珠絡琉璃垂到地上,一張陌生的如畫面容映入眼簾。
“夫君,你醒了?”聲音翠若翡翠。
女子本以為會得到男人或是驚豔或是色欲熏心的目光,而誰知面前俊俏的男人卻無動于衷。
邰晟隻是垂下眼眸,下意識擡眼去看自己身上,發覺竟然也是一身紅衣,當下才變了臉色。
女子見他終于看起來像是驚慌了,便拿起酒杯,緩緩走過來:“醒了,那就把合卺禮走完吧?”雖然是商量的話語,她的眸子卻緊緊盯住邰晟,似乎像要催眠他一般,聲音陰冷不容拒絕。
邰晟卻出乎她意料地擡手隔開酒杯,一點面子都不給地将酒潑了個幹淨。
霎時間,瀉瓯如練色,晶瑩透明的液體緩緩沾落到血紅色的床簾之上。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驚訝,也不生氣,反而輕笑了一聲 :“夫君不想喝也就罷了。那我們……”她俯身貼過去,唇間輕輕吐息:“莫要浪費這良辰美景……”
她的手臂緩緩勾上邰晟的脖子,纖長的指節就要探入他的發尾中。
邰晟終于忍無可忍,蓄力一掌拍向了她的後脖頸。
厚重的一聲“啪”,結果本來意想中的暈厥卻沒有到來。他使了三成的力,普通人族這一掌下去,雖不緻死但必殘。
可是眼前的女人,看起來竟然還安然無恙。
邰晟終于擡眸正眼看她,目露危險:“你是誰?”
女子被他拍了一掌,實則受了内傷,隻是隐而不發。
她也因這一掌,知道了他不是凡人,“咯咯咯”輕笑了幾聲,變了聲線:“既然夫君不願意同我行周公之禮,那我可要不開心了……”
她依舊貼近邰晟,手指這次直接朝着他的面容而去,柔聲道:“可惜了你這張俊俏的臉……我本來喜歡的緊呢……”
空氣裡的氣味聞久了就能讓人散盡功力,邰晟躲過她的手指,咬破舌尖才蓄了力,一掌從她天靈蓋拍下。
瞬間,女子愣了愣,便閉上了眼,身體轟然倒塌。
邰晟粗喘了幾口氣,才強制自己站了起來。
沒有搭理倒在地上的女子,他推開房門。
外頭紅幡燈盞,裝點的金碧輝煌。
這是成親宴上?
可試煉場不是應該設置在妖族天香國嗎?
帶着滿心疑問,邰晟踏遍這個院落。
發現這裡竟然确實是天香國,而且是天香國的國公府。
邰晟又去看了宴貼,發現今日是這位三娘子的招贅親宴。
夜色裡,微風習習,發出簌簌的聲響。
院中空無一人,看起來寂寥陰寒的很。
婚宴,但是無人,顯然不正常。
而且,據邰晟所知,國公府三娘子,早在百年前意外去世了,當時可是根本沒找到死因的。
三娘子一族是狐族,家族深受天香國國主寵幸,三娘子也因而配了一樁頂好的婚事,招了天罡宗其中一個狼族勇将為婿。
然而,婚宴前三日,三娘子暴斃,連屍身都沒有尋到。
本來要入贅的貴将軍為她守鳏百年後才草率成婚,卻依舊善待原來的妻家家公家母,因而最後不僅得了國公府所有家産,也搏了世人一個美談。
這故事,就算在遙遠的魔族都是轶事一樁,奈何邰晟怎麼也想不通,他的試煉怎麼會在這裡呢?
而且竟然是洞房的情景……被那女人勾引,他半點反應也無,甚至有些犯惡心。
他找遍國公府,終于,在一個看起來荒蕪不堪的房間找到了其他暈乎乎的人。
一共八個人。全部身着婚服,像是服了藥一般昏沉着。
邰晟有些困惑,當時他們跳試煉台,一共是七個人,他記得很清楚。
分别是萬煉門的黎和惬,神藥門的厲嘉韻,淨塵門夏元武、桑光霁,梵空門的冼智敏、邰承弼,琴劍門的唐才藝。
多出來的那個人是誰?
趁着他們還暈着,邰晟把所有人的臉都打量了一遍。
幸而進入幻境後,外貌雖然被幻境削弱,但基本的五官長相不會改變。
很快,邰晟找到了那個多出來的人。
身着暗紅色錦衣、眉清目秀的年輕公子此時眉頭緊蹙,似乎陷入無解的噩夢之中。
竟然是那位琴劍門的逯門主……
可是,姚姯同他說過,師尊的修為過高,是不能進入五玉台的。
當時他執意要參加試煉時,姚姯有解釋,師尊們的境界過高,五玉台會自動審核境界,排除高修為者在外,到時候她未必可以助到他。
如今……
莫非是她因為自己來不了,所以特地私下遣了逯瑾瑜幫他走後門?
可是,逯瑾瑜憑什麼跌了修為也要幫他?從他随姚姯回來之後,這個逯門主看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待見自己的。
邰晟不傻。雖然心知他大概别有所圖,如今為了試煉任務要緊,他也隐而不發。
邰晟叫醒了衆人,給他們解釋了如今情況。
黎和惬對妖族古史倒是有所了解。
他摩挲了一下下巴,緩緩道:“你說到三娘子,我就想起來了。傳聞她死後,整座國公府常常鬧鬼,夜間總能聽到女子的哭聲和男子凄厲的叫喊聲。本以為是其他妖族作亂,然而遍尋也尋不見異常之處。後來由于被連夜地吵嚷影響,整座國公府隻能匆忙搬離。這座國公府舊址就荒蕪了下來。”
另外一個個頭小小的叫唐才藝的女孩膽子較小,當下便恍惚道:“那……我們如今待的這個國公府……不會就是鬧鬼那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