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學們以為學校不會組織第二批了,一陣流言蜚語傳來,家裡人催促着歡歡跟着學校去,她怕學校不會組織第二批學生進廠,于是就先跟着大家走了。我本以為,随着歡歡離開,我不會再選擇跟着學校進廠打工。
晚自習上,老師又開始提醒我們交學雜費了,如果學雜費沒交齊,我們就不能出去實習。今天下午去了一趟出版社,據前台的工作人員說,出版社的人周末都不在,隻能等到星期一再來。
兜兜轉轉,因為沒交齊學雜費,我還是逃不過跟着學校進廠打工的命運。或許老師隻是說笑,但我也不想給他添麻煩。老師對我很好,從剛開始到現在一直都很好,班裡的同學們也對我很好。
三年前——
昏黃的光線透過窗簾灑在我們二人的身上,我披頭散發的跪坐在矮床上,垂着腦袋,我已經習慣性的陷入這場悲傷的死循環。
繁星陪了我兩天。
她同我跪坐在矮床上,輕聲細語的告訴我許多許多學校都還在招生,她輕輕抱住我,說她願意借錢給我去南陽賺學費,她說:“因為我們是閨蜜,不用說感謝。”
我的心顫了一顫,“閨蜜”兩個字再念出來我忽然覺得有些陌生。可是,她一直都是我的閨蜜。從什麼時候起,我從心底拒絕承認她是我的閨蜜了?是我以為她抛棄了我,慢慢遺忘了我?
第一次,被人擁抱着,源自于心底的力量。她在把她心底的力量傳給我,她靈魂裡的溫暖通過這個擁抱傳給了我,驅散了這四年所有的陰霾和寒冷。
以前,我總覺得我是孤身一人,可是我又覺得我有芥菜。可是她能做到的,也隻是陪伴着我每一個漫漫長夜。
我是太孤獨了。
真正幫助我成長的,還有一個她。在社會上生存、成長,鼓勵我去前進的人,引領我走向命運之輪的,還有她。
這場因自卑和懦弱而起的辍學事件有了開頭,也有了結尾。這場暗無天日的低谷期因她而結束,或許她什麼也不用做,隻需要靜靜的站在我的面前。
她如我人生的劇情推動者,我的眼裡一片溫熱。她輕輕握住我的手,看到了我手腕上的傷疤。關于這道傷疤的事情,我支支吾吾的什麼也說不出來。
她開始愧疚和自責。
她能做的都做了,我什麼也不怪她了。這本來就與她無關,隻是恰好進入了我的人生,開啟了我人生的轉折點。
Ela:“是大家都不容易,應該團結一起。隻有你能理解大愛,才能做到。安息是觸動探索,有能力主動幫助他們,他們在被幫助的過程中,感受到自己還是能被看見理解包容。”
我:“哦,原來如此……”
我:“謝謝老師。”
Ela:“這是年輕的生命和過去逝去不安的靈魂一起完成的成長清淨。你如果願意幫助他們,在你需要的時候,也會回饋你,古代的和諧,是人和人牽着手,是可以平等,也是可以包容。”
我:“我之前一直想不透人與靈魂之間的矛盾如何解決,即便是破除了世俗定義的封建迷信,讓他們去接納鬼,但遠不如老師幾句話。”
有能力主動幫助他們,他們在被幫助的過程中,感受到自己還是能被看見理解包容。
離家越近,是非越多,離家越近,精神狀況越容易出問題,離家越近,健康狀況越容易出問題……
今年二月份,天暖回春,我和友人說起了過去的事情,友人忽然想看看我家祖墳,我不知道祖墳是什麼,也不知道在哪裡,友人便問我爺爺的墳墓。我曾聽二姐姐說,爺爺是自殺,友人讓我蔔一卦祖墳的位置,我起了一卦,友人說,我家的祖墳出了問題,墳地在半山腰,墳周圍還有石堆,山後面還有一條小溪。看起來有點像亂葬崗,有些江湖術士在為墳地挑風水時,要麼就讓這墳地旺家中的老二,衰家中的老三,要麼旺家中的老三,衰家裡的老二。
自從回老家之後,我們一家的運氣都說不上好,離家越近越不好,這幾年,姐姐們和我陸陸續續辍學,父親一直賺不到錢,負債三十萬,我的名聲一臭萬裡。原先二姐姐在老家,二姐姐過得苦,人人唾罵。後來我們回老家,我們挨個兒走黴運,我也受盡了唾罵,大姐姐都不太會社交了,我也跟着沉默寡言了。很多事都是莫名其妙的,運氣一直很背。學業不順,事業不順,健康不順,愛情不順,事事不順。
我一直堅信着,本該我不是這樣的人。我好像知道真正的自己是什麼樣的,但我找不到。所有運氣被壓制着,我的每個成長課題都化成了業障,通通堆積在我的人生中,阻礙着各方面運勢的發展。
友人讓我回家看看,去找找祖墳,如果能勸說父親遷墳就好了,而且他還覺得,我家裡應該平常不怎麼上墳,我爺爺過得苦,這些年應該總被孤魂野鬼欺負。墳地風水不是很好,破财,父輩有災,家中有難。如果沒猜錯的話,爺爺的墳地應該在亂葬崗一類的地方,而且周圍雜草多。
我去寺廟買來了事業符和金運符,連夜趕回家,路上買來了金元寶和香,還買了一袋蘋果。回家時,天色已經很晚了,正趕上父親殺牛,親戚們來幫忙,我興奮地把事業符和金運符給爸爸,結果爸爸臉色一變,說:“我最不喜歡這些東西了,不要搞什麼封建迷信,都跟你說了多少回了。”
我本來想買許多符的,但是寺廟裡隻剩下這兩種符,誰知道買來爸爸還不要。上了二樓,看到爸爸媽媽的卧室門口貼着一張招财黃符,心裡又覺得諷刺。就像他們總說他們沒錢,但卻又總買來一些東西。在我最無助時分毛不拔,就像當年,七年級時,開了一場家長會,所有家長都來了,唯獨他們沒來。就隻有我一個人是孤零零的……
給我一次又一次的無助和絕望,他們根本不懂得什麼是封建迷信,嘴上說着讨厭封建迷信,可門上卻又貼着黃符。
最後我把兩張符都給了大姐姐,我吹金元寶吹了一夜,和大姐姐一起準備金元寶。第二天我去問爸爸祖墳在什麼位置,爸爸說:“你以為墳地是你說遷就遷的?遷錯怎麼辦?那又不止是我們家的墳地。”
媽媽也在旁邊勸說着我:“那裡有好幾十家人的墳地,不要去亂拜,拜錯了别人家要抓你報警的。那裡有好幾家的墳地,不要亂說是我們家祖墳。”
我摸了摸我的嗓子。
難怪,難怪我運氣一直不好,難怪我前半生坎坷這麼多,難怪我們從不是一帆風順的。他們也不願意帶我去,也不告訴我在哪裡,這裡山這麼多,我怎麼找。哪怕隻是簡單的去祭拜也不願意,哪有這樣的……
我哽咽着,大姐姐也沒陪我去,她也不知道在哪裡,最後友人給我發了消息,讓我去十字路口燒金元寶。他給我發着一條一條消息,教我怎麼做。他讓我去問爺爺叫什麼名字,中午村子裡很安靜,基本上都沒什麼人,我找不到人去問我爺爺叫什麼名字。
最後,我來到了爺爺奶奶曾居住過的老房子,老房子位于半山腰,需要爬石階上來,老房子已經被拆了,隻剩下一堆石堆,我來到院子中央,拔掉周圍的野草,四周靜悄悄的,附近一個人也沒有,我害怕,害怕到想哭,風吹草動,老房子旁邊是森林,這裡已經荒廢很久了,根本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麼毒蛇出沒,更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許多孤魂野鬼。
在下午4點的時候,我照着友人跟我說的,在地上畫一個圈,圈留着一個開口,為了防止火星飛到周圍的草,我擡來一塊一塊的大石頭,圍成一個有缺口的圈,扯下枯萎的葉子引火,把金元寶放在圈裡面燒。
風很大,煙總是熏到我的眼睛,我到哪裡,煙就往哪裡飄。忽然一陣狂風襲來,我的恐懼被無限放大,眼中頓時被淚霧蒙上:“不要!不要!這是燒給我爺爺的!”
我緊握着我的項鍊,心裡千百個祈禱千萬不要鬧火災。風突然止住了,剛剛突然刮來的狂風,像是戲弄我一場。
我怕火亂飄,怕會出現孤魂野鬼,更怕出現火災。我總覺得在我的身後,有着成千上萬的眼睛在盯着我,這裡的氣場很奇怪,來到這裡我總覺得我是被注視的。我害怕,真的害怕,哪怕跟自己說了無數遍鬼是愛的負面,可是我還是害怕。因為這裡一個人也沒有,風漸漸小了下來,再沒像剛剛一樣狂風大作。
此時上空突然傳來廣播的聲音:“嚴防火災!禁止攜帶火種入林!禁止在森林裡放火!為預防火災事故,禁止在山林祭祀……”廣播開始播報着火災新聞,我在雙重精神折磨下燒着金元寶,苦熬了一個小時。
夕陽被一棵一棵松樹擋在後面,看着金元寶全都一點一點被燒成灰,我終于松了一口氣。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我看着火星一點一點滅去,把袋子裡的香和貢品放在石堆後面,周圍的注視感消失,恐懼被一絲絲抽離,周圍的氣場像是瞬間變了,就好像突然回到了人間。
我拖着疲倦的身軀離開了這個地方。
哪怕是封建迷信,如果當聽到最重要的人在地底下過得不好,哪怕是封建迷信,哪怕是假的,在不傷害任何人的前提下,也要去試一試啊……這就是親情的力量,可是我完全沒在我爸爸身上看到。說他是個唯物主義者,可他偏偏在卧室門口貼一張招财黃符,如果說他不是個唯物主義者,可他偏偏又這麼固執。
我不明白,可是他們有時候又對我很好,這段親情我是真的看不透了,爸爸媽媽有時候也會對我很好的,但是為什麼有時候他們又這麼絕情,讓我一次又一次陷入絕望之中。
鬼是精神世界的産物,死亡前的精神能量所化,而精神能量就來源于心髒,這個精神能量就是情緒。隻有心才擁有情緒,有了情緒才有情感,但是心髒已經死亡了,鬼隻是靠着死亡前心髒最後散發的能量而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