熾烈的火焰在她身後燃燒,是被打翻的燭火,連帶着繁重的窗簾一道跳躍,燒糊她的裙擺。
不同于之前的憤怒,她顯得極其冷靜,再生的boss處于狂暴狀态,傷害高,機動強,整具身體劇烈在地上彈射,一擊一擊襲來,再難躲閃。
他甚至會自我修複。
皇女額上起了一層薄汗:“能緻盲嗎,法師。”
“倒數10s,緻盲3s。”姜緒找到一個安全的位置,開始讀“光照術”。
緻盲的一瞬,皇女迅速近身,絞殺、企圖緻殘,但判定失敗,但令幾人驚喜的是,“光照術”使用成功後對飨宴之主造成了虛弱效果。
他的身軀抖動着,氣喘籲籲,聲音越來越高昂——
“所有、不禮貌的客人,都要被我吃進肚子裡,來我的肚子裡聚會吧。”
皇女若有所感:“他要aoe了,後撤!尋找掩體。”
飨宴之主的身軀疾速膨脹,把幾人擠到一角。
“能吃的藥就吃,加盾的加攻擊的。”皇女從背包裡掏出盾牌,“我有群體盾技能,加成不高……我感覺他要炸了。”
姜緒也把菜肴掏出來,似乎有一個加小隊防禦的,立馬扔出去讓幾人吃了。
灰狼扯過一旁擠成團的桌布,冷不防道:“我怎麼感覺要完蛋了。”
“那就是同歸于盡,也不賴。”輕風咬着唇齒,艱難出口。
“撐住。”皇女進行最後的部署,“法師藍量健康,治療術就别停,灰狼,boss爆炸的前一瞬,你放愈療彈。”
灰狼扣上扳機:“行。”
越來越近,姜緒一伸手都能觸碰飨宴之主發燙、被撐得薄如蟬翼的皮囊。
他掙紮着,變形的雙手伸向遠方,似乎想留下什麼,嘴裡溢出斷斷續續細長的嗚咽。
姜緒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下一瞬,轟隆一聲,滾燙的熱潮交雜着濕潤的血氣、鐵鏽氣息撲面而來,把幾人的臉都吹變形,再睜眼,面上灼痛無比,徒留一地蠕動的殘缺器官。
輕風猛地往外跑幾步,撐住斑駁的牆壁,幹嘔幾下。
皇女撐着劍站起來:“這下死透了吧。”她勉力往肉堆裡走去,用劍尖撥動地上仍抽動的肉塊。
“死透了,應該是。”姜緒的紅藍量在緩慢回複中,但心理上的疲憊無以言表。
屋内安靜許久,姜緒先一步打破這帶着些許窒息的沉默:“你們認識他?”
這個“他”,指的是飨宴之主。
“這裡的‘幽靈’,使用了死在船艙裡的玩家的模型,對吧?”
在船艙裡遇見第一隻小怪的時候她就發現了,他就穿着初始的玩家皮革。
沒人回答。
灰狼清清嗓子,語氣放輕:“輕風,就算認識,你這反應也太誇張了,好歹是個當兵的,這麼沉不住氣?”
輕風近乎剜他一眼:“我說過不要自以為是,你以為我經曆的戰争是什麼樣子?在戰場上拼刀拼槍?”
一屋子的屏幕,坐在四四方方的工位上,屏幕上閃爍着一些指示,看不見戰場上具體是什麼樣子,隻能運用自己學到的戰術對屏幕上的友方單位——一些可有可無的閃爍小點下達指令,藍色三角是無人機、綠色圓點是行進的軍隊、黑白色塊狀是戰區附近的難民營。
藍綠色的屏幕總是映射出她那張寡淡、麻木的臉。
連《鲸落》都比她當時經曆的一切更像一場戰争。
“灰狼,你覺得怎樣稱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士兵呢?
要麼保持愚蠢、要麼保持殘忍、要麼保持頓感。
那種戰争形式,就是為了保持頓感,我們這代人從很早以前就開智,童年也算是活在一個相對溫暖的搖籃裡,所以隻能保持頓感。
但是……有一天,我的一個戰友說,他找到一個好地方,要我陪他去看看。
他品階比我低,要負責戰後工作,去過很多地方,吃過很多好吃的。
他偶爾會表現得粗俗,一出口就是連串的髒話,那個時候我雖然從未說什麼,但心裡其實有些介意。
他說那裡有很多埋在地裡的好酒,他一個人運不回來。
他沒告訴我,那些好酒之所以沒被發現,是因為那上面是一處積屍已久、難以處理的屍山。”
輕風後來想,他或許是故意不告訴她的。人的态度會從神情裡不經意表露出來。
那是她第一次看見活生生的屍體,有的還是溫熱的,他說,是剛從附近的難民營運送過來的。
輕風抹了把眼睛,躍步往外走,路過那具不成形的龐大殘軀,她一步也沒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