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讓我帶你……?”
飛過去嗎?姜緒的話沒說完,眼前的景象讓她屏住了呼吸。
在森林海之中,探出數株巨大的昙花。它們搖曳在半空之中,飄然的花粉彙集,像一隻隻遊弋在半空的水母。
昙花起起伏伏,無形地在森海中造出一條條蜿蜒曲折的道路。
半透明的花瓣和粉群,姜緒伸手摸上去,很有彈性。
阿加翻跳上去,回身伸出手:“上來。”
姜緒挑挑眉,沒有回握:“我不用天使之羽,你不用鈎索,看誰快一點?”
阿加歎口氣:“格蕾,這種魔優昙……”
他話沒說完,姜緒已經跳上了花瓣,找尋到附近最合适的一株魔優昙。
她一個助跑,完美的起跳,完美的降落。
隻是當她落地時,原本的彈性似乎發生了變化,姜緒一腳像踩進了泥裡,整個人不斷往下限,魔優昙被驚吓到,一瞬吐出成噸的花粉,瞬間把她籠罩。
花粉把她嗆得不行,好在窒息感隻是一瞬,粉末被夜風吹開,她猛地咳嗽幾聲。
嗯。
忍不了。
姜緒提起權杖就準備讀條。是用火球術把它燒光還是用冰霜沖擊把它在這裡凍一晚上比較好。
阿加握住她的權杖,輕飄飄的落下。盡管他動作很輕,還是激起來不少花粉。
沒那麼密集的金色花粉,看起來像金色的雨。
“這是有規律的,格蕾。”他蹲下身,幫忙拍開姜緒眼睑上厚厚的粉末,“人家不是天生就給你跳着玩的。”
“我不要,它就是給我跳着玩的。”姜緒猛地甩頭,粉末撲了阿加一臉。
“魔優昙讓你迷醉了嗎。”阿加問。
“不知道。”姜緒隻是坐着,她坐在巨大的花萼上,覺得自己有點腿軟。
看來不需要求證了。
阿加繼續幫她處理花粉,解釋着說:“魔優昙會在春天到來前的幾個夜晚盛開,這是為了在春天來臨前提前授粉,除了風,螢蟲也會幫助它們傳粉。它們授粉是間續的,隻有授粉的時段可以接受其他生靈的靠近。如果有人在它關上門的時候打擾它,就會像現在的我們一樣狼狽。”
“是嗎?”盡管臉已經清晰,但姜緒的臉上還是撲着淺淺的一層花粉。
魔優昙在夜裡會發光,連帶着她整張臉都亮晶晶的。
“還是等你清醒過來,自己處理好了。”阿加攥住她的手腕,站起身。
“觀察那些螢蟲的飛行軌迹,還有花粉在空中留下的,淺金色的的痕迹。跟着它們走,不會出錯的。”
阿加帶着她躍起,一前一後落到左前方的魔優昙軟層上,剛一落地,他們又在“水母頭”上躍起,再次跳躍到新的一株魔優昙上。
“呼——”
有時候一屁股落下,有時候手肘先落地。一起一落,飛翔或下墜。
在被寂靜和魔優昙光芒籠罩的夜裡,姜緒看了看前方的阿加。
她覺得她今晚能睡個好覺了。
-
“如果你想知道發生了什麼,首先,去感受。”
——那個NPC、伊蒂斯是這麼說的。
在全面視障工作完成後,對方顯然歇了火。談判官也已前往前線。
空氣裡彌漫着鐵鏽氣息,亞連拖着盾牌和殘劍,穿着髒污的铠甲,在幾近荒蕪的、夾雜着硝煙與塵土的世界裡尋找着熟悉的臉龐。
“……梅梅。”
聽見有人叫她,哨兵忽地轉身,三步過來抱住他,力氣大到亞連渾身傷口痛,但他并沒有開口。
亞連回抱她:“你還好嗎?”
哨兵松開他,擦了擦眼角:“還好。你呢?”
“對不起,梅梅。”亞連低着頭,聲音很沉,“那個時候,我應該聽你的,讓大家走的。”
“不是你的錯。”哨兵扭過頭,“即使是你的錯,很多次,你也幫助我們脫離了險境。”
二人沉默片刻,哨兵繼續道:“正好,我們這邊準備來一頓好的,你要一起嗎?”
哨兵把他帶到衆人跟前:“我想你們都聽說過他。”
“噢,亞連。”一個騎士過來和他碰肩,“好久不見。”
“梅梅經常提起你。”
一瞬間的嘈雜,衆人臉上的熱忱讓亞連有一種強烈的錯位感,他把自己的肉幹也丢進火裡,這是平原戰場上玩家聚會的習俗,想要參與,奉上你的食物,再與衆人分享。
騎士繼續說:“我們是從前面退下來的。”她拍了拍篝火旁慫着的一個傷員,“這孩子也是。他耳朵受傷了,這會跟着我們一起後撤。你知道,像我們這樣的,與其說是士兵,更像是‘雇傭兵’。幹一票就滾蛋。”
寒暄着坐到一團,認識的、不認識的,在此時此刻,衆人互相攀談,就像一個相識已久的大家庭,因為“士兵”這一共同的身份聚在一起。
亞連接過一隻野鴨腿,熱乎乎的口感令他臉上發熱,他有些控制不住眼底的熱意,微垂下頭。
一旁一群人聊得熱火朝天。
“你們确定是亞人嗎?”
“誰知道。但我剛才看見那個叫伊蒂斯的npc了,他手下的人把十多個褴褛的亞人拖到了前面的戰壕上,伊蒂斯的利落地砍掉了他們的頭。誰會在這裡拼命,除了npc。”
“亞人?”亞連擡起頭,“你們在說什麼?”
“亞連沒聽說過嗎?”騎士有些好奇。
“當然聽說過,不過,為什麼突然提起這個?”
“啊,其實……”梅梅還沒來得及解釋,那個在底下休息的傷員忽然激動地擡起頭,“都是他們的錯!”
“冷靜。”騎士歎口氣,“我們不是說好了,之後再提這件事嗎?憤怒不能解決問題,更何況,大家昨晚上不是已經為了這件事吵了一晚上了嗎。”
傳聞在流傳中成為“确信”,但那不一定是假的。
我們把酒言歡、載歌載舞、徹夜暢談,戰場上消息如流煙,頭靠頭、肩并肩。
亞連疏解着痛苦,衆人平緩着不安。
當晨曦再次降臨,遠方的号聲響起,升起旗幟時,有人留下,有人散去。
“我還能再見你一面嗎,我的戰友。
下一次再見,是你的笑顔或抱怨,還是你無法留存下來的骨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