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支支吾吾半晌,始終不願開口,左右晃動着身子,咬着唇,眼珠在眼眶裡打轉,找不到可以停留的地方,那内心掙紮的模樣似有難言之隐。
俞小澄意會一般,輕輕拍了拍小厮的肩,斟酌措辭後開口安慰:“我懂,特殊癖好嘛,誰都有一點,我也一樣!嗯……我、我就喜歡家裡蹲不見人,呵呵,嗜血也不怎麼奇怪,這……這不還能做血旺嘛……”
“啊?”
小厮難以置信地凝視着俞小澄,反應了許久才明白俞小澄話中含義,連忙搖頭擺手,急出一頭汗:“不、不是,我沒有那種怪癖!這雞血是用來畫符的!”
這回輪到俞小澄吃驚了,她倒沒想到一個普普通通的小厮也愛好玄學。
看到俞小澄将信将疑的眼神,小厮将盛着雞血的碗放到一旁,又在房中翻箱倒櫃一通翻找,最後猶猶豫豫捧着幾張毛邊紙回到俞小澄面前。
“還請大人替我保守秘密,像我這樣的人還癡心妄想修習仙門法術,被人知曉隻會惹人發笑……”
十來歲的少年自卑地低下了頭,那一瞬間,俞小澄終于明白小厮在隐藏的是什麼,是一顆心,一顆不甘于平凡的心,或許他與廂房中的學生一樣,期盼着成為仙門弟子。
“擁有努力的方向,哪裡可笑了,我從來沒有,所以很羨慕你。”俞小澄聲音微弱地說道。
“姐姐,這不是禁锢之力的符箓麼?和上鎖房間門上畫的一模一樣!”招财盯着小厮手裡的毛邊紙,驚呼道。
俞小澄從小厮手裡抽出一張毛邊紙,仔細看了看,紙上的确畫着符箓,那符箓的樣式十分眼熟,她雖然記不住每種符箓的畫法,可她相信招财不會記錯。
不過,毛邊紙上并無血腥味,符箓是用朱砂墨繪成,而非雞血。
一個念頭飛快進入腦中,她指着符箓問小厮:“你用雞血畫此符箓後聽到了琴聲?”
“好像是這樣的。”小厮咽了咽口水,像是做了錯事的孩子,低頭小聲回答,“我以為可以偷學點法術,沒想到弄巧成拙,我聽到的琴聲會不會是法術反噬……”
“為何這麼說?”俞小澄問。
小厮邊回想邊說道:“最開始,我隻是依葫蘆畫瓢,臨摹了阜掌門留在書院中的符箓,可沒什麼效用。後來我想起門上的符箓用的是血,所以就偷拿了雞血畫符,誰知當晚怪事就發生了……”
據小厮回憶,三日前的夜裡,他第一次嘗試用雞血畫符,練了許多遍,等到困倦睡下時,畫着符箓的毛邊紙已經貼得滿屋子都是。
上半夜,他睡得不如平時安穩,噩夢不止,還多次被細小的響聲驚醒,睡到下半夜,忽然聽到一陣驚心的琴音,吓得他一屁股坐了起來。
書院之中并無樂器,這琴聲自然來得蹊跷,當時小厮第一反應是他偷學法術不到家,招來了邪祟,而這琴聲是為迷惑人心。
小厮抱着腦袋蜷縮在被子裡瑟瑟發抖,心裡祈禱着仙門的法陣能保佑自己,就這麼戰戰兢兢直到一曲終了,書院内再度恢複寂靜。
他吓得連夜燒毀了所有雞血畫符,自那以後,再未聽到古怪的琴聲。
聽了小厮所言,俞小澄眼裡透出一絲困惑的神色,手指了指那碗雞血,苦笑着問:“那你又偷拿雞血幹嘛?”
小厮憨笑兩聲,難為情地摸着腦袋,吞吞吐吐道:“這……這個……人呐,不應該消沉于一次失敗吧……”
正如他所言,人呐,好了傷疤忘了痛,一旦淡忘了當時的恐懼,就會産生我又行了的錯覺,從而執迷不悟,瘋狂作死。
顯然,一次琴聲并沒有理由令小厮放棄對法術的專研,他今夜是打算再用雞血試試,就是不知道試試會不會逝世。
“呵呵,興許我上次畫符的姿勢不對,才撞了邪,我聽聞此符箓乃禁锢之法,有防止邪物侵擾之效。”小厮煞有介事地辯解道。
俞小澄無奈地揚了揚嘴角,勉強擠出一個難看的笑,誇道:“小兄弟懂得挺多啊……”
小厮聽到誇獎,謙虛地回道:“我不過是偷偷問了下榻書院的仙門弟子,懂了點皮毛,不足為道。”
對于小厮聽到琴聲一事,俞小澄并不認為是符箓畫法有問題招來邪祟,如果真是招來邪祟,沒道理書院裡其他人全無察覺。
再者,嫣兒也同樣聽到了琴聲,而她房間門上的符箓乃是仙門掌門親手所畫,不至于連掌門都畫錯了。
整間書院,唯有這二人聽到了琴聲,而他倆相似之處隻在于禁锢之法的符箓。
俞小澄不由得猜測,或許此事關鍵正是這符箓,于是她向小厮求了一張雞血畫符。
小厮雖不知她心中所想,但也配合,無比認真地提筆沾血描畫符箓,這個不知背地裡被他練習了多少遍的符箓必定已經深入腦海,每一次落筆都沒有絲毫猶豫,一氣呵成,不一會兒就完成一張。
俞小澄接過毛邊紙,向小厮道了聲謝,而後告辭離開了柴房。
“姐姐想要禁锢之力的符箓可以直接告訴我嘛,我也會畫!”
一出門,招财的小嘴撅得老高,抖動着背後符紙,沖俞小澄發起了牢騷。
俞小澄将毛邊紙折好放進兜裡,苦笑道:“讓你畫也不是不行,如果你能不用我的血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