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俞小澄暗自決定上前打探一番,心裡盤算着要如何從對方口中獲得自己想要的信息,同時還不違反考場規則被踢出局。
按照方才推測出的殺人機制,興許她蒙上眼再去同那人攀談,并不會導緻自己落難。
如此思索一番,俞小澄握拳給自己加油打氣,深吸一口氣,壯着膽子站了起來。
可她剛想邁步向前,手腕一緊,一隻手扣了上來,那力道将她往下一帶,她便又摔回了吳樊祐的大腿邊。
俞小澄條件反射地閉上了眼,渾身僵硬地蹲在原地,隻覺手腳冰涼,心跳加速,腦子快速思考着該怎麼辦。
“什麼時候出現的?剛才明明全都消失了啊……”
她低聲罵道,隻怪自己大意,竟沒注意又有幽靈出沒,不過隻要不與其對視,應該還能應付。
“說誰消失喃?學姐就不能盼着我好嗎?”
耳邊忽然傳來吳樊祐的調侃聲,驚得俞小澄想也沒想就轉頭回望,果然看到吳樊祐那張熟悉的臉,正湊到近處沖她微笑。
剛欣喜地想問吳樊祐怎麼回事,俞小澄的額頭就迎來吳樊祐不客氣的指節輕敲。
“學姐怎麼這麼不謹慎?不怕是怪物模仿我的聲音騙你的嗎?如果我是那怪物,你現在已經與我對視出局了!”
吳樊祐的話說得很輕,不帶責備,更似溫柔的提醒。
習慣了吳樊祐的調侃與捉弄,俞小澄竟有些不适應他直白的好意,輕輕咳了一聲,強辯道:“怪物可掌握不了你說話的風格!”
“哦?我是什麼風格?”吳樊祐揚起嘴角,一臉期待。
“氣人!”
“……”
吳樊祐扶額搖頭,俞小澄得逞偷笑。
而後俞小澄才想起回歸正題,詢問吳樊祐怎麼突然有了反應,又将所有人失去意識的事告訴了吳樊祐。
吳樊祐面色忽然一沉,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皺,眼神飄忽不定,不知有什麼苦惱的事。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手指了指俞小澄的畫闆,莊重嚴肅地說:“你去看看你畫的畫就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俞小澄心中不解,但還是依言半蹲着身子挪回自己的位子上,然後盯着自己那幅抽象線條堆砌的鬼畫符,心想:看這畫能看出什麼?
誰知視線剛撞上畫紙,瞬間感覺再也移不開目光,那些彎彎扭扭毫無意義的線條猶如有了生命,在紙上旋轉組合,漸漸彙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将俞小澄吸入其中。
回過神時,俞小澄站在一間熟悉的活動室中——超自然社團,在她大學五年的苦悶生活中,那是唯一逃避現實風浪,暫得喘息的港灣。
此刻的場景她無比熟悉,那是進入大學的第二年,社團迎來新社員,可偏偏鬧出了社團鬧鬼的謠言。
當所有人都執迷于相信活動室不幹淨,從科學監測到宗教驅鬼,從玄學通靈再到娛樂試膽,那幾日,這場鬧鬼猶如超自然社團的慶典。
大概隻有俞小澄一人,始終不信鬼魂的存在,當他人以此為樂時,她隻一心想調查出所謂鬧鬼的真相。
而最終的結果,還真被她锲而不舍的精神征服,一場前輩設計好的鬧劇就此浮出水面。
面對真相,俞小澄心滿意足,可随之而來的不是贊賞,而是厭惡,笑她不懂人情世故,怪她破壞社團氣氛。
而此刻,正是謊言被拆穿的時刻。
她被人用眼神指指點點擡不起頭,那些不友善的竊竊私語,那些不顧情面的冷嘲熱諷,讓她如坐針氈,成為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告誡她從此小心翼翼地生活。
即便重來一次,這感覺也讓俞小澄羞愧難當,将自己藏進不易被人察覺的角落。
在書架靠近窗口的角落,俞小澄坐在那道剛好容下一人的縫隙中,聽着社員不滿的“背後議論”,煎熬地等待着社團活動時間結束。
她依稀記得自己在那時生出過退社的沖動,可為何又繼續堅持了四年呢?
好像在那以後又發生了什麼,從此讓她對這個地方産生了一絲留戀,她明明應該記得,可腦子裡竟一片混沌,如同被酒精麻痹了大腦,怎麼想也想不出。
時間在漫長的煎熬中度過,活動室内的人陸續離開,夕陽的餘晖從窗戶溜進房中,傾灑了一地柔和的橙黃色光芒。
俞小澄将手腳伸進這片迷人的光景中,仿佛汲取着太陽的餘溫,驅趕着心中揮之不散的陰雲。
就在她自娛自樂時,一雙腳出現在她視野中,踩着金色的光芒,一步一步緩緩靠近,最後高大的身影遮擋住灑入房間的餘晖,背光而立,微微彎腰,向她伸出了手。
“原來你在這兒。”
那個聲音無比耳熟,可俞小澄一時想不起眼前的人是誰,記憶就像蒙上了一層霧,模模糊糊隐藏其中,無論如何揮手,也驅散不開這層朦胧。
“你是誰?你認識我?”俞小澄仰着頭,試圖看清那張背光的臉,可窗外的餘晖實在耀眼,令她不得不以手遮蔽。
“你不記得我了嗎?那你起來,好好看看我的臉,我相信隻需要一眼,你立刻就能認出我!”那人自信滿滿地回答道,并俯身牽起俞小澄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