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小時前的淩晨,鈎狀的娥眉月半隐雲後。
黑壓壓的夜色籠罩荒野,荒廢樓叢的輪廓猶如一群苟延殘喘的老人,等待一首欲望終結的贊歌。
可惜智慧種族尚存,戰争未歇。
穿過沙塵的鋼鐵巨獸承載滾燙的戰意駛過,煞白的車燈破開黑暗地道路。
既高又厚的輪子碾碎路上的沙石和野草,焊着鋼鐵的車頭撞開揚起的碎石,藏藍色的貨櫃裡匿藏三十名哨兵和十五名調查分析班的士兵。
貨櫃的外壁噴繪兇惡的狼頭——這是骁狼團的團徽,人稱野外鬼見愁。
坐在副駕駛的封歸野,墨色的丹鳳眼凝結寒霜,視線掃過車窗外的黑暗。
他支着下巴的拳頭,拇指用力撚得發白。
負責駕駛的孔雀一直抿緊嘴唇,挑染青色的長發束成英朗的馬尾。
車内播放的流水白噪音,令高度戒備的孔雀維持他的理智。
此刻,夜空中的月鈎像一張嘲笑的嘴。
軍用卡車肆意沖破黑暗,抵達約定的集合點——殘破的廠房區,剩餘的七輛運輸貨車,借着廠房的殘垣斷壁遮蔽。
一輛運輸貨車的車燈射出煞白的燈光,錯落的斷牆挾帶重重疊疊的黑影,包圍士氣低落的人們。
他們看見援兵趕到,松一口氣。
“多少人受到精神污染?”封歸野一下車就問前來迎接的女哨兵隊長。
“五名哨兵。已經給他們注射向導素安撫,但是受污染的精神體需要時間自愈。”
運輸貨車共十輛出發,每一輛配一名司機和一名護送的哨兵,然而受到精神污染的哨兵占一半。
“說詳細情況。”
女隊長咬牙切齒。“他們有八個人,不是哨兵,是普通人類武裝起來的雇傭兵。他們在主幹道上鋪鐵釘紮輪胎,幸好我們及時發現停車,然後他們沖出來了。”
說着,她困惑不已:“他們一邊攻擊,一邊罵我們,然後象牙他們變得憤怒暴躁,差點敵我不分攻擊。”
她攥緊拳頭,似要切碎牙齒。“那群千刀殺的就是趁這個時候,劫走我們三輛貨車!該死的雇傭兵!”
“憤怒?”封歸野的眸色轉深,眉宇冷冽。“他們劫走貨車以後會花時間檢查,在他們卷土重來之前,你們馬上進城,城裡的向導會治療他們的精神體。”
他凝望黑暗的目光如尖銳的矛。“剩下的三輛,我們搶回來。”
轉而,他命令貨櫃中的五名哨兵和五名調查分析班的士兵護航。
七輛運輸貨車不敢耽擱,繞路趕去月影城。
淩晨四點半,天際泛起淡淡的青黛色,黎明将至。
關掉車燈的鋼鐵巨獸潛行于荒煙蔓草之間,往那群雇傭兵逃跑的方向駛去。
坐副駕駛的封歸野敞開行軍地圖,在某座高架橋附近的廢棄鄉鎮的标識上,畫上漆黑的“X”。
魚肚白的微熹暈染天際,夜色淡了幾分。
依附樓房生長的綠植像密集的黴菌,灰撲撲的外牆被一條條的青藤盤踞。
陰涼的風送來潤濕的黴味。
三輛敞開貨櫃門的運輸貨車,停泊在堆積水泥石的道路。
“哈哈哈!我們劫了一頭大肥羊!真他媽的肥得流油!”
貨櫃裡滿當當的麻袋被割開,露出青翠的蔬菜,使圍觀的武裝雇傭兵兩眼發綠。
“頭兒,貨櫃外面的圖案似乎有門道。”
魁梧的男人拍手下的腦袋。“怕個卵蛋!哨兵又怎麼樣?還不是被我們摁着打?還不是被我們傳染發瘋?”
“頭兒,他們還有七車貨,我們再去搶呗?”
“對呀,搶完這一遭,我們能換來很多黃金,發财了!”
“真他媽的會說話!”男人的獰笑匿在黑漆漆的絡腮胡子中,挂在身上的彈夾閃爍寒光。“所有人帶上武器,去幹掉那群哨兵!”
“頭兒威武!”
得意洋洋的男人掃視一圈欣喜若狂的手下,蓦然皺起濃眉。“安靜!那婆娘呢?”
此言一出,手下們面面相觑。
男人氣急敗壞:“臭婆娘!快檢查摩托車的數量!”
他們駐紮前确認這個廢棄的小鎮沒有人居住,便把部分摩托車停泊在不遠處的帳篷旁邊。
所有人怒氣沖沖地跑向駐紮帳篷的位置,一束飛濺的鮮血染紅他們的視野——
某個奔跑的雇傭兵,從太陽穴噴出鮮血,穿過的子彈“咻”地射進旁邊的水泥石。
他們驚愕地瞠目。
咻——
無聲的子彈令第二個雇傭兵爆頭。
“有埋伏!!!”男人聲嘶力竭。
下一秒,密集的彈雨射穿他們的身體,血霧随風飄散,血花在身上的彈孔綻放。
咻——
咻——
子彈穿過他們的頭顱。
穿過他們的下颚。
穿過他們的心髒。
用步槍支撐身體的男人不甘心地咆哮。
“哨兵去死!!!”
人類分化出哨兵與向導以後,普通人成為生産的奴隸,任何優質的資源首先提供給哨兵和向導。
甚至在野外生存的普通人,連獲得低等教育的機會都沒,每天為了一點吃的去算計、去殺戮。
憑什麼!
人類曾經是地球的主宰,憑什麼為他們做牛做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