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務生為他們帶來了水和菜單,菜單隻有一頁,上面列了兩個套餐,一個八十磅每人,一個四十磅每人,不包含飲品。菜單的菜品名全是用法文寫的,底下配有小字号的英文解釋。
泰勒并不仔細去讀菜單,法餐和米其林的搭配在她看來,就是把所有你認識的東西做成你不認識的模樣以及嘗不出原料的味道。于是即使仔細研究了菜單上菜品的用料和做法,也很難想象出這道菜會是什麼味道。她花了一些時間等德拉科讀完第一個套餐,然後告訴他,兩個套餐的唯一區别就是包含全套菜品和半套菜品的區别,而她打算給兩人都點全套菜品。
這便是泰勒選擇這間餐廳的最主要目的了,費錢。半天的時間,二百五十磅,不買什麼昂貴東西的話還真不容易花完。但是對于泰勒來說,這趟倫敦之行的主要目的是把之前在禮物上欠德拉科的錢還清,于是餐廳當然是越貴越好。
他們決定好了套餐,又捧着玻璃杯聊了十分鐘天,才終于等到服務生來點餐。他們點了餐,便無聊地研究起桌上的酒水單。和菜單不同,酒水單有足足一本口袋書那麼厚,裡面單是紅酒的不同種類就占了十幾頁。于是他們開始根據酒水的名字猜測它們的味道,期間店長還過來了一次,問他們體驗如何,并順便給他們介紹了本季度菜單和上季度菜單的不同之處。
店長是個秃頂發福的中年男人,說着有奇怪口音的英語,或許是為了不破壞店内的氛圍,他把聲音壓得很低,于是泰勒隻模模糊糊聽清了不到一半的内容。不過這也不要緊,因為她才不在乎上個季度的菜單是什麼。
過了幾分鐘,菜品便從開胃的小菜和湯開始一盤一盤地被端上來。服務生約莫每過一刻鐘來他們這邊看一眼,若是他們吃完了上一道菜,他就會撤走換上下一道。就這樣,包括餐後甜品,每人共有十一道菜,總計吃了兩個多小時。
等終于走出餐廳時,已經快到九點了。一百六十磅就這樣被吃進了肚子裡,多麼奢侈的一頓,泰勒想,可她除了知道自己吃了一頓飯外,竟想不起任何一道菜的具體内容來。
德拉科看了看天色,提議回學校,但泰勒這趟倫敦之行的次要目标還沒有達到,怎麼會同意。她給他比個大大的“叉”,然後把他拉上地鐵,去市中心偏南一些的一家俱樂部。
這家俱樂部管得并不嚴,未成年也可以進。泰勒領着德拉科繞過燈光閃爍的舞池,穿過打着聚光燈的台球區,來到最裡面的保齡球道。這是她在晚餐時問出來的,德拉科竟然從沒玩過保齡球。
保齡球道按局數收費,一局十磅,泰勒一次性付了兩局的錢,又成功花出去二十磅。
泰勒自己的保齡球技術不怎麼樣,但至少還夠教一個從未玩過保齡球的巫師。德拉科學得很快,但是和所有新手保齡球玩家一樣,他的發揮極不穩定,有時可以一次擊倒九個球瓶,有時卻一個也擊不中。
加上教學時間和中場休息,兩場保齡球一共打了一個小時,玩完保齡球,兩人都有些累了,于是又在俱樂部内的酒水吧處點了飲料和一些吃的,再次支出十磅多。
“這次項目結束你似乎心情很好。”吃薯條時德拉科說,“不再為波特發愁了?”
泰勒驚訝之下手一抖沾了一大塊番茄醬,送進嘴裡時把自己酸得一哆嗦,“你怎麼知道?”
“拜托,很明顯好嗎?”德拉科撇撇嘴。
“好吧。”泰勒囫囵把沾滿了番茄醬的薯條咽下去,給自己灌下一大口汽水,“不過也有别的原因。”
“什麼原因?”德拉科問。
“今天見到我爸媽了。”泰勒回答,“我才突然意識到我其實挺想他們的。”
德拉科點點頭,沒有發表看法,他沉默地吃幾口東西,突然說,“比起霍格沃茨,你似乎更喜歡倫敦?”
泰勒有些驚訝,“有嗎?我不覺得。”
“一種感覺,你在倫敦更放松。”
泰勒撐着下巴想了想,“也許的确是這樣,畢竟倫敦是麻瓜的天下,是我的世界。”
休息好了,他們又在俱樂部打了幾局台球,聽了一會兒駐唱歌手的即興演奏,等到了快十一點的時候,泰勒終于提出該回霍格沃茨了。
他們來時坐的地鐵,回去時泰勒卻建議走路回去。
“反正也不遠,而且我知道一條近路。”泰勒對德拉科說。
凡是在倫敦生活過的人,都知道在淩晨走夜路是一件不怎麼安全的事,抄近路則更是作死行為。但是德拉科從小生活在遠離城市的大莊園裡,雖然他總認為自己不是來倫敦旅遊的遊客,但他對倫敦的了解并不比一個外國遊客多。泰勒便是利用了這一點,帶着他在倫敦接近淩晨時分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大搖大擺地走着。
選擇的路再窄些黑些,說話聲音再大些,防備心再放低些,他們很快就被人盯上了。剛剛經過一個小巷的岔路口,一個彪形大漢便不知從何處竄出來,擋到他們前面,兩人緊張地後退半步,就發現身後的路也被他的同夥——一個個頭稍矮,帶着黑色鴨舌帽的男子——擋住了。
泰勒快速打量周圍,并沒有看到其他人,在心裡松口氣,面上不顯。她和德拉科對視一眼,看到了他眼中的緊張和恐懼。在心中對他道一聲抱歉,泰勒往前半步,迎上面前的大漢。
“有什麼可以幫你的嗎,先生?”
德拉科輕輕拽着她的手臂把她往後拉,他的手心冰涼,把她拉到自己身後半步的位置就立刻松開了她,右手滑向藏魔杖的口袋。
不料這打劫的人還講究個程序,彪形大漢對他們說了句晚上好,然後禮貌地表示自己想向他們問一下時間。
德拉科沒有經驗,便真的打算擡起左手去看時間。泰勒向前一步把他的左手拍下去,右手打開粉色的斜挎包,對打劫的人說,“錢都在我這裡,我全都給你。”
一。
泰勒翻出所有的鈔票,遞給那人,德拉科的右肩膀動了,是拔魔杖的姿勢,對面的人則伸出手來接鈔票。
二。
對面的人接過鈔票,又擡手指向德拉科。泰勒作勢去取自己的手表,同時往後半步,打斷德拉科拔魔杖的動作。
三。
除泰勒外所有人的動作一瞬間遲緩下來,德拉科右手停留在口袋旁,已經摸到了魔杖卻似乎忘了自己要幹什麼;對面的大漢正準備把錢放進口袋,手卻停在了半路上。泰勒停下摘表的動作,擡頭緊盯大漢的眼睛,看着他的眼神從茫然漸漸轉成狂熱的癡迷。
再轉身,避開德拉科緊緊跟随着她的視線,泰勒去确認背後的鴨舌帽男的眼神。這人眼睛不大,此時眯成了一條縫,顯得他癡迷的神色格外猥瑣。
轉回來,泰勒往前一步,伸手,對大漢說,“錢給我。”
那人便聽話地把泰勒的鈔票還給她,做完還開始翻找自己的口袋,扒拉出皺皺巴巴的一沓英鎊來。
“這些不用了。”泰勒收好錢沖大漢一笑,“我現在很餓,你能去幫我買一個三明治嗎?要金槍魚的。”
“當然可以,親愛的。”那人壓着嗓子回答,聲音低沉了不少,“我這就去。”說完,他便大步離開小巷。
泰勒再轉過身,看向鴨舌帽男,“我還很渴,去幫我買點氣泡水來。”
鴨舌帽男也應聲離開,泰勒側過頭,仍然回避着德拉科的視線。她拉住他的胳膊,對他說,“現在跟我走。”
德拉科應了一聲,乖乖站在原地任她拉着。在兩個打劫者的身影消失在小巷中的下一秒,泰勒便拽着德拉科狂奔起來。
這裡離查令十字街已經不遠了,他們一口氣跑到破釜酒吧旁的書店門口才停下來。泰勒低頭看向他們不知何時牽到一起的手,花了些功夫才甩開他,她看了眼時間,然後從包裡翻出一顆糖豆,塞給德拉科,低着頭命令道,“把這個吃了。”
德拉科照做,她悄悄擡頭觀察他的動作,看他把糖豆送到嘴裡,咽下去。泰勒默數三秒,才去觀察他的眼睛,發現他已經恢複了正常。
泰勒長長呼出一口氣,邁步朝破釜酒吧走去,“先進酒吧再說。”
德拉科跟着她一前一後進了破釜酒吧,泰勒走到吧台前為他們點兩杯黃油啤酒,從書包裡摸出幾個西可付了錢,等酒保上了飲料,端起來一口氣灌下去半杯才說話。
“我剛剛用了迷情劑炸彈,GW笑話店的産品,做出來好幾年了,不過因為種種考慮一直沒有正式拿出來賣。它類似于摻了迷情劑的香水,捏爆後能夠在短時間讓周圍五米内的人愛上你。”泰勒一股腦地解釋,“其實說“愛上”并不準确,更接近于一種惟命是聽的癡迷狀态。我剛剛給你的糖豆是解藥,所以現在應該沒事了。”
她放下酒杯,去看德拉科,并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抱歉,德拉科,非常抱歉。我爸媽總警告我不要在晚上出去亂逛,這也是每個在倫敦生活的人都知道的事情。我隻是報了僥幸心理,想着這一次應該碰不上,而且想着我們是巫師不會出事的。但是抱歉,我不該帶你走那條小路的。”
許是劇烈奔跑的原因,德拉科的臉頰泛着粉紅色。他并沒有因這場意外而生氣,反而笑了起來,“不用道歉,這又不是你的錯。說實話,剛剛的經曆很刺激,我沒想到你能夠這樣輕松地解決這件事。”他越說越激動,眼睛亮亮的,“我差點以為我将要有第一次實戰經曆了,雖然大概要違反幾條校規,但是我連用什麼咒語都想好了。”
他端起飲料喝幾口,“這還是我第一次被搶劫,原來是這樣的體驗。那個炸彈也很有趣,可以給我幾枚防身用嗎?”
騙子,滿嘴謊言的騙子,泰勒·格蘭特,一個徹頭徹尾的騙子。
“當然。”泰勒說,無視内心尖銳而諷刺的聲音,“我回去就送你一大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