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勒覺得自己完全跟上了傑西卡的思路,并為她對自我,對愛情的描述而感到心潮澎湃。愛美好,同時也不堪,但是沒關系,愛和被愛不是為了追求愛情帶來的美好,而是為了體驗愛、感受愛,從而感受生命的鮮活,感受自我的奇妙。從這個角度來看,似乎失戀都變成了一件好事,因為“破碎的愛”在帶來痛苦的同時也為“愛”的拼圖添上了一塊碎片。
可在為這全新的認知角度感到興奮的同時,泰勒心中的疑問也越來越多,傑西卡的描述很動人,可放在生活中也很抽象,她不禁開口詢問,“可是,我該怎麼做呢?就像現在這樣将這段關系繼續下去?可我心裡總不舒服。‘人總是自私的’雖然聽起來很有道理,但是這一事實并無法讓我心裡好受些。”
“如果你想去一探你們的關系的真面目的話,坦誠地說出來是最好用的辦法,和他談談,告訴他你的感受,向他提出要求,告訴他什麼行為會讓你難受,怎麼做能讓你開心。”
泰勒在傑西卡回答前便猜到了這樣的答案,可她對此并不滿意,這并不适合她。她蹙眉猶豫道:“可是……這樣很奇怪。”
她本想為自己解釋,但又覺得這種心理解釋起來有些羞恥,于是話到嘴邊又停了下來,擡頭去觀察對面兩人的神情,期待他們能從自己的神情和語氣中解讀出她的未盡之意。可傑西卡和塞缪爾顯然并不明白她的顧慮,又或說,他們心中清楚,但非得讓她自己說出來不可,總之,兩人面上的神情都是在耐心地等她說下去的樣子,誰也沒有打算出聲緩解她的尴尬。
泰勒隻好硬着頭皮繼續下去,“突然告訴他我其實很在意幾件持續了一整年,但我卻從來沒抗議過的小事會很令人尴尬,我要怎麼解釋為什麼我在過去的一整年都從沒向他抗議過呢?這會顯得我很……懦弱,仿佛之前沒有提意見是因為我不敢,結果現在被折磨得太難受了,忍耐不了了才敢說,這樣很丢人。
“而且,我不是很想向他提要求,你看,提要求得來的東西不是他自發的,那麼他即使答應了,心裡可能也不是很情願,而若是他真的為我的感受做出了較大的讓步,我又會感到愧疚。愧疚了就總會想着去補償他,而這樣我就會很被動。”
“有什麼可愧疚的,”塞缪爾不滿道,“他是你男朋友,照顧你的感受是他的義務。”
“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他向你提出一些要求,你會有什麼感覺呢?”傑西卡耐心問道。
泰勒想了想,“如果不是什麼特别讓我為難的事情的話,我大概會很樂意滿足他的要求。有時為戀人做一些不是非常輕松但是又不太重要的付出的時候,盡管我個人可能會有些損失,但是我心中是很開心的,我會覺得我是個很好的戀人。也許這也是一種自我感動吧。”
傑西卡彎了眼睛,笑道:“這不是自我感動,親愛的,就像你在路上救了一隻小鳥,幫迷路的遊客指了路一樣,在向外界釋放善意,且這善意沒有被辜負的時候,我們當然會感到開心,覺得自己是個很棒的人類了。而我想說的是,你不在意他向你提出要求,又為什麼會擔心他會讨厭你的要求呢?也許他反而會為滿足了你的要求而感到開心呢。”
“可是……我不希望他為了我去改變什麼,我不想承擔這樣的責任。如果一個人自發地為我做一些事情,那麼這是他自己的決定,我無需為此負責,我便也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可如果這個人是在我的要求下這樣做的,而做的事情對我來說又不是必須的,那麼我就會感到壓力倍增,甚至想要立刻結束關系。”
傑西卡微蹙眉頭,神情關切,“你感到壓力,是因為覺得對方的付出使你們的關系不對等,需要你做出同等分量的付出來償還,而你似乎又沒有可以立刻償還的機會,或者不想償還嗎?”
泰勒順着傑西卡的話代入思考了一會兒,贊同地點頭,“是這個原因。我甚至會想,他欠我一些沒有關系,但是我不能欠他的。”
對面的夫妻倆對視一眼,塞缪爾也皺起了眉頭,“為什麼會有這種想法?”
“這不是很正常嗎?”泰勒不解道,“你們和同事相處也不會想欠他們太大的人情。”
“這不一樣,同事和戀人的關系哪能用來做對比?是那小子一直在提醒你他的付出嗎?”
泰勒忙搖頭,“他沒有,倒是我一直很在意這些,尤其是金錢上的差距,我很不喜歡他為這段關系花的錢比我多。”
塞缪爾困惑地挑起半邊眉毛,傑西卡卻笑了,“聽起來有些熟悉不是嗎?大男子主義者,扮演一個提供者、保護者的形象,以金錢的付出來證明自我的價值,同時要求關系中的絕對主導權。可沒有任何人會去做一個不求回報的付出者,他們付出金錢,他們的伴侶付出的卻是人格上的絕對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