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斐爾并沒有叫住她或跟上她。
塔夫換下裙子,連着防護罩一起包好,直接來到拉斐爾住處。
昨晚的長桌還沒有收起,雪白桌布在陽光下泛着光澤。
似乎是繡有暗紋的昂貴絲綢,但就那樣随意地染上斑駁酒水痕迹。
塔夫下意識抓緊手中的絲綢裙子,做了個深呼吸,敲響厚重大門。
門後是一位清秀的年輕人,指尖撚着數片腌黃瓜,看到她,眼睛睜得幾乎比黃瓜片還大,一口吞下全部:“嗚!咳。咕噜?”
塔夫:?
塔夫:“拉斐爾見到這個就明白了。”
見對方沒有伸手,她放下衣服轉身就走。年輕人叫住她,語氣懶洋洋的,卻是問她要不要帶一罐子腌黃瓜:
“獨家配方,也許我們也同樣的‘口味相投’呢,小塔夫。”
塔夫怔愣片刻,回過頭:“哈勒普?”
“嗯哼。需要我變成拉斐爾的樣子,給你一個告别吻嗎?”
……
回家的路上,塔夫反常地先暈馬車,接着開始暈船,有些後悔沒有接受哈勒普的那罐腌黃瓜。
她沒辦法看書,頭暈腦脹地躺在和船艙同樣狹小的床闆上,所能思索的全部是和拉斐爾的這場“遊戲”。
不難猜到,遊戲開始的時間是二人簽訂契約的時候。而遊戲的勝利條件或獎品,是看她出醜,等她喜歡上他再告訴她這一切都是假的。
——諾亞是這樣暗示的。
但這簡直太過莫名其妙,拉斐爾是有多無聊才會花時間做這種事?
塔夫想起當時被哈勒普的輕佻吓了一跳,卻忍不住質問他,結果兩人越說越多,直到她不得不離開去趕馬車。如果哈勒普說的都是真的,她倒是真的從一開始就被蒙在鼓裡。
她記得自己問得相當含糊:“這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哈!從你們簽訂契約的第二天開始。”
哈勒普立刻理解了什麼,态度則像是說起一位二人共同老友的童年糗事,
“拉斐爾先向蓋爾詢問借翼貓的事,沒成,就大張旗鼓地要散塔林會找。運氣不錯很快碰到一隻,費了好大力氣,要求船主在碼頭停留幾個小時……
“又找到相似籠子研究……準備動物交談戒指……”
他好笑似的咂咂嘴,“後來為了,咳咳,氛圍感,還提議免費酒水活動,外加現場音樂表演。”
……
拉斐爾還真是花了好多時間好大功夫,隻是為了讓她摸一次翼貓的爪子。
卻不告訴她?!
如果不是同哈勒普問起,她恐怕始終不會知道。
而哪怕她現在知道了,也無法理解拉斐爾為什麼要遮掩。
她心情糟糕,不免有一個陰暗的猜測——拉斐爾把這件令人感動的事留到重要時刻,比如這次争吵的時候才放出來,好讓她心軟。
然而哈勒普是用說悄悄話的調侃語氣,還講了一堆不相幹的瑣碎細節和小事。她也是稍微平靜下來後,才得以把這些關鍵拼在一起,又與拉斐爾當時對自己說的“煙霧彈”聯系起來。
拉斐爾可還真是把什麼都藏在肚子裡。還擅于誤導!
塔夫又好氣又好笑,更多的可能還是好笑,忍不住笑了下。
當然,她不意外哈勒普是站在拉斐爾的立場上對事情加以美化,但對方的神态更像是那種“我憋了很久了,隻悄悄跟你說,你可千萬别告訴拉斐爾!”于是她被鼓勵着好奇起來——哪怕她當時仍在生拉斐爾氣,可還是忍不住想知道他更多。
于是她還意外發現,原來自己其實一直偷偷在意一件事。
哈勒普變成拉斐爾的樣子多少次,又“有服務意識”地和多少女生親密過。
哪怕她知道那不是拉斐爾——他在肢體接觸中簡直被動得令人吃驚,無論牽手還是擁抱。可是一想到有這麼一位同他長相一模一樣的人,在他的要求下,使用欺騙的手段,和許多其他女生相擁着在床上……
塔夫胃裡又泛起一股不适。
真是的,她幹嘛主動去想那種畫面。
她記得自己當時詢問哈勒普時态度十分自然:“你似乎很習慣變成拉斐爾的樣子和女生吻别嘛??!!”
好吧,大概不算那.麼.自然。
哈勒普似乎恐慌了一瞬,但說話風格未變,還是東拉西扯,并随時随地詠幾句詩歌。塔夫在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感歎中提取到的信息包括:
變成拉斐爾前,哈勒普總是會告知或詢問女生,确保她們是知情的。
——她那次是例外。
哈勒普總是會留下明顯不同,時刻提醒對方他并不是拉斐爾。
——她那次是例外。
哈勒普從沒有執行過□□任務,如果有任何脫去衣服甚至裸露皮膚的情形,他需要變回自己。
——她那次是例外。
……
簡而言之,她是例外。
言而總之,她還是例外。
至于次數,哈勒普漫不經心地說:“更是兩隻手數都得過來。要知道,我變一次可還是很有些辛苦的呢。”
塔夫詫異:“這算是多還是少?”
哈勒普幹笑一聲,卻又開始自誇,他自己真是既有魅力又有風度還很幽默,所以和拉斐爾相比,他總是更與女生合拍雲雲。
對此……塔夫沒做任何評價,雖然她一開始也是這麼認為的。
她最後打斷哈勒普:“我得去趕馬車了。”
.
盡管如此,想到幾周的期待落空,而拉斐爾卻那副冷漠的樣子,塔夫還是氣得胸口疼,接着又一陣難過,眼底居然湧上一片灼熱。
反正她也正因為暈船不舒服,就幹脆躺着讓眼淚流了一會,直到淚水滾進耳朵,又刺痛眼睛。
她坐起身找手帕,結果一陣眩暈倒了回去,沒什麼緩沖地撞在床闆上。
還添上了後腦勺疼。
而這全都怪拉斐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