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菲斯特對塔夫緩緩露出一個微笑。
然而并不友善。
正相反,那雙薄唇的弧度看上去既傲慢又充滿惡意,和他的眼神一樣。
塔夫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指尖,重新做了一個深呼吸:“你們好。我的名字是……”
“我們還沒有請你開始呢,年輕的小姐。”梅菲斯特直接打斷她。
邪念嗤笑一聲,在面前的羊皮紙上寫了什麼。内蒂和矮人婆婆對視一眼,交換了一個塔夫看不懂的眼神。
她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在安靜的房間裡格外響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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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面臨的果然也是壓力面試。
從自我介紹開始,塔夫就疲于應對。
龍裔邪念的問題幾乎像在朝她吐着分叉的蛇信:“如果申請最後失敗了,你認為會是什麼原因呢?”
矮人婆婆态度還算溫和,但問題角度是另一個方向的刁鑽:“如果你獲獎後發現另一個人比你更需要,你會願意把獎學金讓給對方嗎?”
梅菲斯特更是時不時地打斷她:
“說得太慢了,你可以快點進入重點嗎?”
“這不是我想聽到的回答,你有半分鐘重新組織一下思路。”
就連内蒂醫師的提問也很一陣見血:“關于你領導能力和組織能力的推薦信與醫學院沒有任何關系,這是什麼原因?”
不過這個問題倒是塔夫特意準備過的,順利解釋幾句,邪念幾乎是立刻補充問:“你難道沒有更好更有力還與專業相關的推薦人嗎?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你的能力和選擇醫學院的動機。”
塔夫再次精神一振,從動機角度出發,開始往練習過無數次的個人願景陳述上引。
也許是因為剛才的壓力,她講述自己小時候的經曆時情緒很是飽滿。内蒂和矮人婆婆再次默默對視一眼,邪念似乎也在認真傾聽。
塔夫終于能夠完整說完一段回答,稍稍喘了口氣,正要繼續,一個格外低沉磁性的聲音響起:
“你的悲慘經曆也許的确惹人同情,年輕的小姐。”
梅菲斯特慢慢微笑起來,但語氣明顯是嘲弄,
“說不定還能激發某些人心中的‘拯救者’或‘英雄主義’情結。不過這裡并不是比慘,而是擇優。”他似乎十分遺憾地搖搖頭,
“很可惜,我并沒有看到‘你’本身的任何價值。”
塔夫怔住,臉頰一點點漲紅,不可置信地盯了梅菲斯特一會,又緩緩望向另外三位面試官。
矮人婆婆清了下嗓子,像是在提醒她:“這也是一個問題。”
塔夫回過神,重新看向梅菲斯特,他的表情仍明顯是“這便是他的最終結論”。塔夫心髒一下子跳得飛快,又升起一股憤怒:
“我現在在這裡便是一種價值!
“從福利院,到農場,到博得安大學,直到現在入圍費倫最高獎。每一步,都體現了我的價值!”
她深吸一口氣,
“我自然知道這其中也有很多幸運的成分,所以我希望這不僅僅隻是我自己的運氣,而是能夠把這一切傳遞下去。
“也許這聽上去像是一種陳詞濫調,但我希望每個孩子都能有機會健康快樂地長大,得到足夠的支持,哪怕沒有能力達成她們的最終理想,也至少有勇氣和底氣去嘗試實現她們的潛能……就和我一樣。
“這也是我為什麼選擇讀醫學院,并認為我值得獲得最高獎的原因,之一。”
内蒂朝她輕輕點了點頭。
“勇氣?”
梅菲斯特慢慢評價道,聲音更加冰冷,
“沒有能力卻硬要嘗試,這聽上去更是不負責任的執念。而很多時候,明智的放棄,要勝過盲目的執着。
“用不切實際的目标掩飾無能,看似高尚的勇氣,不過是不願意接受普通和平庸的現實罷了。将自己——也許還有身邊的人——拽入徒勞而又危險的漩渦,這可是比不作為更具有破壞性。”
塔夫又一次狠狠掐了下指尖,沖梅菲斯特怒目而視。
這真的是壓力測試,而不是針對她本人含沙射影地攻擊甚至威脅嗎!?
梅菲斯特平靜地回視她:“那麼,你的回答是什麼?”
“我的回答?”塔夫這次直接嗆聲反問回去,“你的問題是什麼?”
“你聽到了我的問題。”梅菲斯特聲音很低,語速放慢,壓迫感卻徒然增加。
“哈!”塔夫冷笑一聲。
她是多久沒有聽到過這句話了!真是不好意思,除了一點懷舊之情,她一點威脅都沒感覺到呢!
“咳咳咳!!”這個時候出面打圓場的居然是邪念,
“那不如就讓我們來聽一聽,你的這個目标到底有多實際可行。你是不是真的有計劃和準備,而不是隻是在憑空幻想。”
塔夫長長呼出一口氣,開始介紹起來。
……
塔夫離開房間時,臉頰通紅,眼睛因為專注和憤怒格外明亮,卻也因此感到像是大病一場後的虛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