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斯敏斯特宮。
“今天感覺怎麼樣?”伊麗莎白挺着大肚子,在侍女們的攙扶下緩慢的坐在母親的床邊。
在一間布置的算是簡樸的房間裡,陽光透過半開的窗簾,灑在一位半躺在床上的女人身上。她的面容雖已不再年輕,卻散發着一種超越歲月的甯靜與美麗。皮膚如同陳年的羊皮紙,布滿了歲月的痕迹,每一道皺紋都是她生命故事的見證。頭發已從烏黑轉為銀白,随意地披在肩上,沒有了往日的光澤,卻多了一份淡然的韻味。
她的眼睛曾經如同深邃的湖水,如今雖然失去了些許光彩,卻依然清澈,仿佛能看透世間的一切繁華與虛無。在她的眼中,沒有恐懼,沒有遺憾,隻有一片雲淡風輕的甯靜,仿佛她早已與世界達成了某種和解,對即将到來的死亡,她坦然接受,甚至帶着一絲解脫的微笑。
她的身體,曾經健壯有力,如今卻顯得瘦弱而脆弱,如同一株即将凋零的花朵,生命之火在逐漸減弱。然而,即便是在這樣的狀态下,她依然保持着一種優雅的姿态,坐姿端正,脊背挺直。還能隐約看出皇室成員的優雅與端莊。
“我更擔心你。親愛的。”傑奎塔虛弱的清了清嗓子,艱難的擡起手撫摸着女兒的臉頰,“還有安東尼、瑪格麗特。還有我親愛的孩子們。”
“告訴我,媽媽。”伊麗莎白依戀的蹭了蹭母親的手掌,“告訴我您看到了什麼?告訴我孩子們的未來?”
“嗯。”傑奎塔理所當然的撇了撇嘴,“通過你和你的孩子們,我們會成為歐洲列王的先祖。還有王後的,當然。你還會生下一個男孩,上帝保佑,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那就留下來!”伊麗莎白握住母親瘦削的手掌,“留下來,和我們一起。”
可傑奎塔隻是搖了搖頭,滿眼都是遺憾。
她的聲音雖然微弱,卻依然清晰,每一句都充滿了智慧與慈愛。她的話語中,沒有對死亡的恐懼,隻有對生活的感激,對親人的關懷與愛,以及對孩子們的未來的美好祝願。
“媽媽!”
瑪格麗特跌跌撞撞的闖進房間,卻被撲面而來的草藥味熏的往後倒退幾步。這不得不迫使她停下腳步,僵硬的轉過頭來,極其小心的踱步到母親的床前。
“别為我哭泣,我親愛的寶貝。”傑奎塔并不意外瑪格麗特的到來,她溫和的笑着,“鳳凰在替我高歌,我将回到梅露希納母親的懷抱之中。”
“你們怎麼能夠一封信也不寄給我?為什麼要隐瞞這件事?”瑪格麗特跪倒在母親的床邊,憤怒的指責另一邊暗自垂淚的伊麗莎白。
“我們都在過自己的生活。麥琪。”傑奎塔拍了拍女兒的小手,“我早就預料到了有這麼一天。孩子。人生苦短,不該讓我來煩惱你們。再說了,你的父親會來接我的。而你,甜心,你是我唯一的遺憾了。我知道你所有的顧慮,你一直在為你不是瑪格麗特而感到遺憾……”
“什麼?媽媽?”瑪格麗特倒抽一口冷氣,連嗚咽都小聲了一些,“您怎麼會……”
“我是一個母親。親愛的。我怎麼會分不清我的寶貝?”傑奎塔看着如花似玉的女兒,眼睛裡滿是驕傲。
“我們都知道。一直都知道。我,爸爸,媽媽,安東尼,約翰……”伊麗莎白坦然的承認,“我們曾經也很惶恐,害怕因為你的突然出現導緻某些不好的傳聞。但瑪格麗特,你給瑪格麗特帶來了第二次的生命,相反,我們更感激你。”
“我很抱歉……我很抱歉……”瑪格麗特撲倒在傑奎塔的胸膛前,“我占據了您女兒的身體。”
“怎麼會抱歉呢?”傑奎塔撫摸着女兒的頭發,“你讓瑪格麗特活出了完全不一樣的人生。可我還是很擔心你。麥琪,這是我唯一的遺憾了。你還沒有成家,其他的姑娘們都有自己的孩子,小夥子們也總是會成家的,我也不擔心。可我走了之後,你就是一個人了。”
傑奎塔滿心滿眼的都是擔憂,她為她的兒女們擔心憂慮了一輩子,到頭來,還在為自己最後一個沒有成家的女兒考慮。
“媽媽。您别離開我們。”瑪格麗特淚眼婆娑的擡起頭來,“我還沒有準備好呢!”
“沒有人準備好了。”傑奎塔輕聲道,雙手緊緊的握着女兒的小手。
“到時候了。”
等到醫生和藥劑師過來例行檢查的時候,一直站在外面的安東尼惶然的說道。
“是時候寫信給我們家裡的人,該把他們叫過來了。”
“别說了。安東尼求你了。”
瑪格麗特用手捂住嘴,豆大的眼淚一顆一顆的往下掉。伊麗莎白癟着嘴,走上前緊緊的擁抱住妹妹,留在宮廷裡的伍德維爾家族的孩子們紛紛沖上前,緊緊的抱在一起,互相慰藉。
上帝在召喚他們最後的主心骨。
晚間。紫杉林。
城堡的花園籠罩在一片即将來臨的風暴之下,空氣中彌漫着緊張與躁動的氣息。烏雲低垂,仿佛要壓垮每一座尖塔,每一株玫瑰,連同整個城堡一起吞噬。
玫瑰花叢在風中搖曳,花瓣輕顫,仿佛連它們也感受到了即将到來的風雨。月光偶爾穿透雲層的縫隙,灑在鵝卵石小徑上,形成斑駁的光影,增添了幾分神秘與不安。
一個身型窈窕的女孩獨自漫步于花園之中。她穿着飄逸的長裙,裙擺随着她的步伐輕輕擺動,如同黑夜中的幽靈。然而,她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恐懼或緊張,反而帶着一抹自信的微笑,眼中閃爍着智慧的光芒,她輕松地哼着歌。那是一首古老的旋律,輕柔而悠揚,與周圍環境形成鮮明對比。
“抱歉。我來的太晚了。”
當瑪格麗特紅腫着雙眼來到約定的地點時,見到簡·肖爾正在百無聊賴的數着花朵。
“我能理解您的心情。”簡對于瑪格麗特的到來并沒有什麼波動,反而是優雅的行了一個屈膝禮,“母親的身體永遠是孩子的牽挂。但我沒有想到,您會如此的悲痛。”
“什麼意思?”瑪格麗特皺起了眉頭,望着眼前那個幾乎将微笑焊在臉上的女人。
“畢竟您也不是真正的瑪格麗特,不是嗎?”簡湊近瑪格麗特,仔仔細細的打量着瑪格麗特的臉蛋,“一張這樣完美的臉蛋,住着一個不屬于這個世界的靈魂……”
“夠了!”瑪格麗特大步往後退開距離,“不要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
“别擔心。親愛的。”簡笑了起來,像一朵明豔而熱烈的玫瑰,“我和你來自同一個地方。不巧的是,我學的東西正是中世紀的曆史。您的各種奇思妙想真是讓我吃盡了苦頭。沒辦法,我隻好自己過來看看,到底是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