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特意問了史家,福伯留了心,多問了一句,“二爺,可是這史侯府有什麼不妥?”
徐茂行搖了搖頭,說:“沒什麼,隻因他們家和榮國府有親,所以多問兩句罷了。對了……”
提起榮國府,就難免問起黛玉的事,“這些日子,你是不是找人盯着榮國府呢?怎麼樣,他們家可是要辦喜事了?”
福伯沒想到自己私下做的事都被徐茂行看在眼裡,心下一時讪讪,幹笑道:“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二爺。”
随後又喪氣道:“真叫二爺猜着了,他們家是在陸續采辦辦喜事用的東西。也不知是不是有什麼别的内情,每次出去采辦物品,都要請清虛觀的道士或水月庵的姑子跟着。”
徐茂行心裡明白,可不就是有内情嗎?
他們家哪裡是正經辦喜事?分明就是要給鳳凰蛋賈寶玉沖喜呢。
别家若是沖喜,辦事都是越低調越迅速越好。也就是榮國府格外不同,或者說王夫人格外不同,疼寶玉和疼眼珠子似的,哪裡肯委屈自家寶貝兒子半點?
又要大張旗鼓的辦,又要保證沖喜的效果,可不是買一樣東西就要有道士、尼姑跟着嗎?
不過這話卻不好明說出來,他便道:“誰知道呢,或許是他們的規矩格外不一樣。”
福伯在意的也不是賈家的規矩如何,而是另外一件事,“哎,原本林公退了咱們家的婚事,又把女兒送到外祖家,打的就是親上加親的主意。如今那賈家二爺都要另娶了,他們竟是不準備考慮林姑娘的終身嗎?”
說到這裡,他不由泛起了嘀咕:“二爺,他們家打的主意,不會就是讓林姑娘病死在閨閣裡,好順利貪占了林家的财産吧?”
再想想賈家蓋的那座省親别墅,不知道多少銀子打水漂似地投了進去。早先老爺還在任上時,就曾說過賈家在内的好些勳貴都隻剩空殼子了,他們家哪來那麼多錢蓋園子?
隻怕林家的錢他們已經提前花了,生怕林姑娘出嫁之後,人家夫家來讨嫁妝呢。
越想越覺得自己的思路沒錯,福伯不禁打了個寒噤,猛然擡頭對徐茂行道:“二爺,不如咱們再拜訪榮國府一回,明說了若是林姑娘嫁過來,咱們可以不要嫁妝。”
雖然徐家也缺錢,但在福伯看來,自家二爺如今下狠心要讀書,将來必然有一個功名。等有了功名之後,比起錢财來,林黛玉能帶來的人脈才是更珍貴的。
若說一開始徐茂行不了解這個大管家,如今緊密相處了這麼久,如何還猜不透他的想法?
福伯的思維雖然功利,但一切都是為了徐家,為了徐茂行這個主子,徐茂行隻會感激他,哪裡會有别的想法?
也因此,他願意對福伯多透露一些,遂安撫道:“福伯放心,就算榮國府裡有人生了這想法,那老太君也不會眼睜睜看着自己女兒唯一的骨血出事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有些神情有嘲諷也有歎息:“說不得我與林姑娘的事,還要着落在那些要害林姑娘的人身上呢。”
福伯先是不解,繼而恍然,點頭道:“二爺說得不錯,賈家老太君年歲大了,靠她自己還不知道能護住林姑娘幾年。若要長久地保林姑娘性命,自然是趁着她還能動彈、腦子還清明,先把林姑娘給嫁出去。”
若是林姑娘以賈家養女的身份出嫁,能選擇的人其實不少。無論是和賈家同階層的勳貴家的次子,還是來京趕考的舉子,都能給賈家帶來利益。
可正因賈母疼愛外孫女,不願意拿她去換利益,徐茂行這個手握婚書,得到過林如海肯定的,反而有了非一般的優勢。
想通了之後,福伯越發覺得,自家二爺以往隻是年少輕狂。如今老爺和大爺都不在家,二爺這不就立了起來了?
且看資質、看心性,怕是比被老爺寄予厚望的大爺還要強一層呢。
原本他還想着自己是世仆,又是積年的老仆,給自己的定位就是幫二爺立業,給徐家保留一絲重回權貴圈子的香火。
但經了這兩場事之後,他的心态逐漸就變了,變得真正以徐茂行的意志為主,再不敢把他當成不懂事的小主人了。
于是他便詢問道:“那二爺覺得,咱們何時再去榮國府一趟?”
徐茂行笑道:“這回不必咱們主動了。若我沒料錯的話,不等那位寶二爺成婚,賈老太君就會先讓人來找我。”
福伯笑了,“那到時候二爺也能矜持矜持了。”
徐茂行無奈地看了他一眼,知道他的心态還沒有完全轉變過來,雖然看好林黛玉,卻對于自家上趕着的事有幾分耿耿于懷。
但這種思想很不可取。
徐茂行正色勸道:“福伯,咱們是要結兩姓之好,又不是兩家官場博弈,何必計較誰占上風誰落下風?”
福伯神色讪讪,默默鼻子道:“嘿嘿,二爺教訓得是,是老奴想岔了。”
徐茂行趁熱打鐵,又叮囑道:“将來這門婚事若是成了,林姑娘就是咱家的女主人。我要安心讀書,家裡的事都由她來操持拿主意。你們對待她,該比對待我更尊重幾分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