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到了林如海這一代,家裡的爵位真正到了盡頭,天子也不會再給他林家加恩。他讀書科舉入仕,需要一門強有力的姻親在朝中幫襯,才拖到了二十多歲,娶了賈代善的小女兒賈敏。
正因如此,同為開國勳貴,榮國府才傳到了第三代,林如海已經是第五代了。
當年為了應付科舉,林如海不但要刻苦讀書,每天還要疏散筋骨。就怕書讀了一肚子,卻因為身子骨撐不住,進了考場卻功虧一篑。
等擦完了臉,徐茂行自己從櫃子裡拿出一套衣裳,把身上那套汗濕的換了,對林黛玉道:“早膳已經做好了,你想擺在哪裡?”
黛玉出于謹慎,反問道:“你平日都擺在哪裡?”
徐茂行道:“天熱時就擺在卷棚底下,天涼了就挪到西邊耳房。如今這天不冷不熱的,倒是哪裡都行,隻看你喜歡吧。”
他又把選擇權交給了黛玉。
黛玉仔細看了他一眼,見他臉上挂着笑,眼中透着真誠,不由心頭一暖,柔聲道:“那便在西耳房吧。”
“行,就在西耳房。”徐茂行見她臉上仍是素着的,便道,“你先梳妝,我讓福嬸他們到西耳房去擺飯。咱們給祖宗上了香就去。”說着,便退了出去。
見黛玉望着他離去的方向許久不回神,紫鵑暗暗一笑,上前扶着黛玉坐到了梳妝鏡前,邊給她梳頭邊道:“二爺和你有商有量的,倒和我爹娘有幾分仿佛了。”
黛玉輕輕啐了一口,臉頰有些紅,細聲細氣道:“他既肯真心待我,我自然以真心報他。”
因着身體不好的緣故,黛玉的頭發雖然養得烏黑,卻着實算不得濃密。往日裡梳少女發髻也就罷了,如今要挽起來就有些不足了。
好在紫鵑心靈手巧,加了兩縷假發,梳得一絲痕迹都看不出,不多時便成了一個反绾髻。
黛玉左右看了看,滿意地說:“日常家居,無須插戴太多首飾。”
紫鵑便選了一套六支小金簪斜插在後,前面隻以海棠絹花裝飾,笑道:“到底是新婚呢,也不好太簡素了。”
說完又取出一對玉镯子,一對絞絲金镯,兩隻紅藤圈,以紅藤圈做間隔,每隻手上戴了一金一玉,以防碰撞之間金軟變形,玉脆碎裂。
黛玉本就生得貌美,略一裝扮之後,真如神妃仙子一般,讓人見之忘俗。
紫鵑收拾完了東西,便扶着她出了門,徐茂行和福伯已經在門口等着了。
作為家裡唯一的老仆,又是曾經的大管家,未免小夫妻二人不懂規矩,上香的事自然要福伯在旁邊看着。
不過這裡隻有祖父和曾祖兩代的牌位,又不是逢年過節的大祭,隻要他們兩個不亂說話,基本上就不會出問題。
出于謹慎起見,徐茂行指示和黛玉一起拈香,告訴祖宗家裡又添人進口了,希望祖宗保佑他們夫妻身體健康,也就完了。
這種正式場合,福伯一個仆人不好說話,見徐茂行不求“早生貴子,開枝散葉”,急得在一旁直使眼。
徐茂行全當沒看見,和黛玉一起把線香插進香爐之後,就拉着她去了西耳房,福嬸剛好帶着珊瑚把飯都擺好。
看見他們過來,福嬸和珊瑚也笑着行禮。
“都免了吧。”黛玉不等二人彎下腰,便擡手虛扶了一下,又轉頭對紫鵑示意。
紫鵑自懷中掏出兩個荷包散給了二人,笑道:“二爺和奶奶大喜,大家都沾沾喜氣。”
兩人都笑呵呵的接了,争着給黛玉磕頭,嘴裡不要錢似的往外倒吉祥話。
徐茂行笑道:“好了,好了,都起來吧。我們年輕,哪裡經得住這麼拜?”
黛玉也柔聲叫起,半是含羞半是含笑道:“該是我謝你們照顧二爺才是。”
福嬸和珊瑚對視了一眼,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殷勤道:“奶奶這是哪裡的話?這都是分内之事。往後啊,我們更得精心着,好好伺候二爺和二奶奶。”
說話間徐茂行已扶着黛玉落座,單把一個帶蓋的赤色黃牡丹紋碗挪到了她面前,“來,這是珊瑚那丫頭特意給你炖的,說是滋陰補腎,對你們女兒家最好。”
黛玉揭開蓋子一看,香甜醇厚的滋味撲鼻而來,卻是一盞銀耳蓮子桂圓羹。
她拿起湯匙嘗了兩口,對滿臉期待的珊瑚點了點頭,“真是好手藝,比起紫鵑可強多了。”
徐茂行便道:“日後珊瑚便和紫鵑姐姐一起,隻聽奶奶調遣便是。”
見黛玉點頭應承,珊瑚松了口氣,忙又要下拜,卻被紫鵑笑呵呵地攔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