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梨看到這個熟悉的姓氏,立刻想到了那個和自己同病相憐的小夥伴清濑灰二。
清濑灰二比她大四歲,在這樣的年齡差下,兩人之所以能成為好友,全賴二人都有一個如出一轍的人渣父親。
清濑的父親和小西隼人是同時代選手,但名氣和成就就要比他差多了。大概是運動員生涯的失敗,進一步刺激了清濑父親的好勝心。
“自己赢不了,就生個兒子來赢。”在這種敗犬思想的指導下,他挑選清濑母親結婚的理由,竟然是離譜的“看上去不會發胖,生下來的小孩應該适合練田徑。”
和小西隼人的“多生幾個看看能不能開出更好的盲盒”的渣法很難說誰更渣一點。
因為父親的關系,清濑和花梨兩個人從小就認識,兩人每次見面,吐槽渣爹的話可以聊一個小時不重樣。
兩個人在對人渣父親的怨念之下,一個是被動,一個是主動地透支了自己的身體,進行了超負荷的鍛煉,結果先是小西花梨在六年級的時候雙膝前交叉韌帶斷裂,合并左膝半月闆撕裂。然後一年後,清濑灰二膝蓋骨裂。
這家夥,在自己剛受傷的那一年,說了那麼多大道理鼓勵她振作起來,說什麼跑步不是唯一的意義,人生之外還有其他的風景,不要把自己的逼得太緊,一時的休息是為了更好地重新出發。
——結果一年不到就把他自己練骨裂了。
給我好好實踐自己的話啊混蛋!
從那之後花梨就不太想理他了。清濑灰二大概也覺得有些丢臉,不再以大哥哥自居來對她進行各種說教。兩個同樣倒黴的失意人,各自默契地決定不再互相打擾,默默躲在角落舔舐自己的傷口。
這個小号就是花梨以前用來專門發洩心中怨氣的,後來上了初中,找到精神燈塔後,花梨整個人就平和了許多。心态不穩的時候就看帥哥二傳調理一下,誰能說一個好的偶像不是治愈精神的良藥呢?
沒想到三年過去了,清濑灰二還沒取關這個号,看來這個建立在對父親怨恨基礎上的同盟比想象中要堅固一點。
雖然之前兩人之前有點别扭,但三年過去,花梨自認為已經變得成熟了很多。
重新開始訓練的花梨決定修複和小夥伴的關系,主動搭話道:“灰二哥上大學吧?是去的六道大嗎?”
那邊的回複很快過來:“不是,寬政大。”
嗯?這個答案讓花梨有些意外。寬政大學是全國有名的文科類大學,但是從沒聽說過其陸上競技部出過什麼成績。
想起清濑灰二這個人以前還挺喜歡看書,講起道理來一套一套的,于是猜測道:“文學部?”
“嗯。”
問完這個花梨就不知道說什麼了。她其實有點想問對方傷勢怎麼樣了,還在跑步嗎,但又不想觸及人的傷心事。
倒是清濑可能從她的沉默中猜出來她想問什麼,主動說道:“沒有放棄跑步哦。寬政大也是有陸上競技部的,隻是現在還沒什麼人。我現在的目标的是在大學期間參加一次箱根驿傳。”
“厲害。”花梨由衷地佩服道。
清濑那邊猶豫了一會兒,才又給她發信息道:“以前我也很不成熟,跟你說了很多似是而非的大道理,現在想來可能不僅沒有安慰到你,反而給你增加了更多的困擾吧。”
不等花梨回複,那邊又打來了大段的話,想來是在内心積壓了很久:“直到我受傷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那是怎樣一種失落。當再也無法拼盡全力跑步的時候,我才真正發自内心地想要跑起來。以前看到你的時候,總是像在看一個處境相同的小妹妹,現在想來,你的狀況大概還有些不同……”
又頓了頓,那邊發來了最後一句話:“花梨,你現在喜歡上跑步了嗎?”
最近好像不止一個人問過她類似的問題了,喜歡跑步嗎?跑步的理由是什麼呢?
她大概永遠想不出來一個高大上的能讓人心悅誠服的理由。她甚至也說不出來自己是喜歡還是不喜歡,就像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歡吃米飯一樣,這大概隻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習慣。
她告訴藏原走停下來會感到迷茫,但她不想把這個理由告訴清濑灰二,因為灰二哥已經深深地明白了停下來的感受。
那麼除了痛苦之外,跑步有給她帶來過什麼正面的東西嗎?
此時此刻,閃過腦海的畫面,是夏日驟雨,無人站台,薄荷綠運動衫的少年溫柔的眼睛。他說:你需要我為你加油嗎?
還有網絡那頭不知名的粉絲說,自己跑步的樣子,曾經給過她力量。
回想起這些後,花梨是這麼回複灰二的:“因為有人看着我,為我加油。所以我還能繼續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