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經一度溫水煮青蛙般走近了一些,現在卻又讓她重新拉開了距離,實在讓人不得不心生沮喪。
這次預選賽也仿佛是去年的重演,一路高歌猛進打進決賽,然後被白鳥澤死死按在了全國大賽的門外。
明明仿佛伸手就能夠到的距離,卻始終這樣遙不可及。
球場和情場的雙重失意讓及川徹精疲力盡。從排球最終在己方場地落地的那一刻,他就一句話都不想在多說。
好友岩泉一滿是擔憂地看着他,他卻連一絲掩飾的笑容都擠不出來。
為什麼呢?為什麼既不給他那種顯而易見的天賦,又要讓他有足夠清醒地頭腦來看清這一切。
如果他隻是一個無知又愚蠢的人,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抱怨一切。他就可以莽莽撞撞地去告白,去享受一場也許注定會以受傷告終的戀愛。
因為實在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他婉拒了好友的陪伴,獨自一人溜回了學校,在空無一人的排球館内,用一個又一個發球來發洩着心中的怒氣。
直到最後一絲力氣也被榨幹,他氣喘籲籲地大字仰躺在地闆上,望着天花闆上那明晃晃的白熾燈,終于被那過于刺眼的光線刺激得流下了眼淚。
一個輕不可聞的名字似乎從嘴間被吐露了出來,在空曠的場館溫柔地回蕩,又迅速消散在蟬鳴漸起的夏夜中。
蟬鳴似乎也将少年這一刻的脆弱也盡數隐沒。從明天起,他将又會變回那個無懈可擊的及川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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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賽結束後,花梨跟着後援隊陸續退場。
最後的時候,球員們流着眼淚跟他們鞠躬緻謝,會長同樣淚流滿面地讓他們擡起頭來。
花梨悄悄把頭撇向了一邊。無論來多少次,她都很難适應這種場景。球員們的謝意,她總是感覺受之有愧。
應援旗被收起後妥善地放在了她的包裡。她知道,在秋天的時候,薄荷綠的旗幟将再一次在這個球場被展開,然後她始終期待着,這面顔色漂亮的旗幟,有一天能被帶到全國賽場。
還有機會。
她在心裡默默告訴自己。
乘上公交車一路回家。車窗外天色已晚,路過的人家陸陸續續開始亮燈,有飯菜的香氣順着晚風飄來。
花梨覺得肚子有點餓了。但是因為情緒被掏空,沒有什麼食欲。她把頭輕輕地靠在車窗上,腦子裡還在反複回放着最後球落地時,憧憬的那個少年奮力救球的身影。
她近乎自虐般回想着那一幕,直到那道熟悉的背影宛如時空錯位般映入眼簾。
花梨愣了一下,下一秒幾乎是從座位上彈起來往車尾部跑去,然後趴在車後窗上看着逐漸遠去的校門,和校門口一閃而逝的人影。
她這才确認自己剛才沒有看錯,及川徹真的回了學校。
他這時候一個人回學校做什麼呢?
花梨陷入了糾結之中。該不該悄悄跟過去看看呢?什麼樣的距離感才是合适的呢?他此刻需要自己自以為是的安慰嗎?
在大腦反應過來之前,身體已經誠實的在下一站下了車。
哪怕隻是遠遠看一眼确認他的狀态也好。
多一站路的距離,跑起來大概十分鐘就到了。
花梨在校門口平複了一下呼吸,才徑直朝及川徹此時唯一可能在的地方走去。
排球館的燈果然亮着。從裡面的球砰砰撞擊地面的聲音聽起來,打球的人心情并不平靜。
花梨腳步盡可能輕地靠近了球館,小心翼翼地拉開了場館外牆底部的小窗。
從細窄的通風窗口看進去,隻能看見少年高高躍起的背影。起跳高度并不如以往,看得出來他已經很累了。
疲勞狀态下強行運動最容易受傷。花梨一方面覺得讓他發洩一些情緒也好,一方面又對潛在的受傷風險無法視而不見。
正當她糾結要不要出聲阻止的時候,對方突然停了下來。花梨頓時松了一口氣。
他似乎已經累到極緻,汗水完全将他的隊服濕透,擡手喝水的動作,讓肩胛骨隐隐約約顯露了出來。
見他還不忘運動後補水,花梨終于放下心來,準備悄然離開。結果眼前的身影又毫無預兆地躺倒在了地面,把她吓了一大跳。
花梨急得差點想從窗戶裡爬進去查看的時候,耳邊突然聽到他用極輕的聲音喚出了一個名字。
那個名字太過于熟悉,以至于此時此刻聽來,竟有一種遙遠的陌生感。
他說:「karin」
心髒似乎在一瞬間發出了巨大的轟鳴聲,怕被發現端倪,花梨緊緊地捂住嘴巴,順着牆壁緩緩地蹲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