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路遠,第一日還好,待到第二日第三日,陸雲菱坐不住了,時而掀起簾子看花花草草,時而翻翻看過幾遍的竹醫經,馬車坐久了是真的難受。
陸雲菱撚了一塊栗子酥,正是剛從小市集上聞到香味買的,此刻馬車猛然停了,栗子酥一不小心塞了個滿嘴,嗆個不停,蟬衣趕忙一手拍着陸雲菱背脊,倒了杯水遞給陸雲菱。
前面傳來一孩童凄厲哭嚎的聲音,以及安騰逸不耐煩的聲音:“石臨,把擋路的處理了。”
陸雲菱吓了一跳,噎得更厲害,使勁拍着胸脯示意蟬衣先下去看看。
直到緩過勁來,陸雲菱聽着外頭的喧鬧,無奈抹了把臉,提起裙擺跳下了馬車。
待看到那個被蟬衣扶起來,約莫六七歲模樣的男童,陸雲菱心疼地無以加複,穿着破破爛爛也就算了,隻是那露出來的明顯被人毒打的青紫傷痕讓她一陣揪心。
趙宸捂着腹部好似被馬蹄踩中,一直痛苦顫抖,滿臉痛楚,蟬衣正詢問男童傷的如何,可否揭開布衣一看,趙宸卻一直弓身捂着不讓觸碰。
蟬衣愁苦地望着陸雲菱,陸雲菱上前幾步蹲下,目光直視趙宸:“給姐姐瞧瞧好不好?”
趙宸眼神躲閃,往後退縮着,低着頭不敢看陸雲菱。
陸雲菱無奈,側身從腰間取出前幾日為了額角小傷口搗鼓出來的跌打損傷藥膏,舉了下示意自己的友好,彎下腰試圖給男童檢查後再抹上。
趙宸依舊躲躲閃閃,小聲說着:“我不要這個。”
“那要什麼?”陸雲菱迷惑不解。
安騰逸冷笑一聲,對護衛說:“給他錢。”
聽到這話石臨馬上從懷裡掏出錢袋甩了出去,正好落在趙宸髒兮兮的小手裡。
趙宸接了錢袋,噌地一下爬起來,一不小心碰掉陸雲菱手裡的藥膏,“啪”地一聲碎了,他顧不得兀自疼痛的腹部,呆闆着張小臉飛快起身跑了。
“哎,等等!”陸雲菱喊了一聲,“你的傷要記得料理啊。”
蟬衣扯了下陸雲菱的衣角,低聲道:“二小姐,這垂髫小兒不識好歹的,這樣子說不準就是故意來訛錢的。”
“你還真說對了。”石臨說,“那馬蹄分明沒落到他身上,可他卻裝着一副被踩的樣子,小小年紀倒是挺會诓騙人。”
安騰逸适才在後方沒見到石臨說的這一幕,聽到真相臉色更是一沉,語氣不好:“去把他追回來。”
陸雲菱擰眉,知道安騰逸的做法是對的,隻不過她發現這小孩行走姿勢笨拙,步态匆忙中帶着慌亂,似乎掌控不好平衡,看起來身患痼疾。
很快石臨就回來了,慚愧道:“此地小道衆多,屬下跟丢了。”
那小孩就像泥鳅一樣,歪歪斜斜一鑽就不見了。
陸雲菱怕安騰逸會向上次那樣要刑法處置石臨,趕忙為他辯解道:“咱們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要不算了吧,趕路也挺累的。”
安騰逸本就沒這心思,無可無不可道:“也罷,隻是他顯然是慣犯,這錢指不定落到誰手裡。”
陸雲菱若有所思,知道他說的有道理。
安騰逸回過味來看向陸雲菱氣笑了,“你剛剛是怎麼想的?你以為我會處死石臨?”
陸雲菱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讓安騰逸臉都黑了。
石臨見自家主子越描越黑,捏了把汗趕緊解釋:“陸姑娘,你先前誤會了,那個侍衛是眼線,準備在淨河縣偷傳消息,這才借機除掉他,說起來還得感謝陸姑娘打亂了他的計劃。”
陸雲菱這才明白為什麼那個侍衛下船離開前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原來是惱怒她壞了事。
她承認是她先入為主了,總以為眼前的安騰逸是書中後期那個嗜血成狂的反派,“抱歉,是我沒弄清楚。”
安騰逸依舊黑着臉沉默不語,石臨看了眼天際見機上前禀告道:“主子,天色将晚,此地正是裕滄山下的小鎮,是否先找處客棧,明日一早再上裕滄山?”
安騰逸颔首,石臨便領命先行一步。
這下陸雲菱幹脆不回馬車,轉頭對蟬衣說:“我們也走走,看樣子是不遠了。”
路過一家藥鋪,陸雲菱無意間瞥見剛才那男童正在拿藥,本不欲多管閑事,走了兩步下意識回頭看時,那男童恰好出門,陸雲菱瞧見趙宸神色郁郁,依舊捂着腹部,不時抽氣。
陸雲菱看不下去,返回幾步攔住趙宸說:“你肚子是怎麼了?”身為醫者,她果然還是放心不下,更何況這事似乎另有隐情。
趙宸擡頭一見到陸雲菱便驚慌失措,扭過頭就想跑,身後的安騰逸也瞧見了他,一把抓住趙宸後衣領。
見跑不了,趙宸抽抽噎噎哭着說:“我知錯了,可銀兩都已花沒了,你找我也沒用。”
安騰逸趕緊嫌棄地松開手。
陸雲菱連忙堵住趙宸不讓他跑,蹙着眉頭道:“你并沒有去看病是不是?”她分明見到趙宸拿着張明顯折過許多次的藥方收進懷裡。
“我,我是為了給娘治病,對,對不起。”趙宸抽抽搭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