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隻求一個能讓兒子“複活”的結果。
某次,當卓建優向該項目的相關研究人員問起項目的研究進度時,他卻得到了這樣的回複:
“卓先生,以我們目前的技術,能夠輕松實現動物生命的數字化,但人……尚且不行。因為人可以進行自主的思考,而動物不需要——這對我們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為了能讓 ‘數字生命人體’ 更加拟人化,為了賦予其人的思維、語言以及各種情緒,我們不僅要借助人工智能的技術,還得對人腦進行更加深入的研究。”
“但迄今為止,我們無法找到足夠多的被研究者。您也知道,就算是有高額的報酬,自願參與的被研究者基數也是遠遠不夠的。”
卓建優思考了幾秒,追問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隻要我能給你們找來數量足夠多的、可供你們研究的對象,你們就能夠讓我的樂樂活過來,是嗎?”
“不好意思卓先生,關于 ‘數字生命人體’ 的實驗最終是否能夠成功這一點,我們并不能完全保證。但我能明确地告訴您:如果有大量的研究做基礎,那麼實驗成功的概率就絕不會為零。”
這番話,卓建優聽懂了,對方的意思也表達得很清楚:
雖然做了研究也不一定成功,但沒有研究是一定不會成功的。
至少,在對人腦進行深入研究的基礎上,樂樂能夠“複活”的概率不再是零。
“我會想辦法的。”
為了能夠名正言順地吸引到更多的被研究對象,卓建優便想出了這麼一個辦法:
在恐龍樂園裡增加一款VR遊戲體驗活動,并将“動物生命的數字化”靈活運用到遊戲中,從而使那些白垩紀的恐龍看上去格外逼真。
所有參加VR遊戲體驗的遊客都會單獨進入一個密閉的遊戲艙内,他們會躺在一張躺椅上,并統一帶上特制的“頭盔”。
而在這種遊戲頭盔裡,其實還附有實驗人員用來做研究的器械。
在旁人眼裡,這些玩家隻是在單純地參與一次遊戲體驗而已;
但實際上,玩家們的躺椅會在遊戲開始時就從中央舞台上緩緩降至地下的實驗室。
觀衆們都不會知道,那時的遊戲艙已經是一個空殼了。
當玩家們在遊戲中盡情體驗玩耍的時候,實驗人員就會在這段時間内争分奪秒地對他們激烈的大腦活動進行研究,并在遊戲結束時重新将躺椅上升至遊戲艙裡,回到舞台的原位置。
這計劃看上去是如此的完美、天衣無縫,神不知鬼不覺的那種。
但這波操作的後遺症終究還是顯現出來了:
有的玩家發現自己的記憶像是缺失了一部分似的,有的玩家則會時不時地感到莫名其妙的頭疼。
特别是對于小孩子,大腦的損傷尤為明顯。
有家長注意到,自己的孩子在參與過遊戲體驗後,完全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不僅記憶力衰退厲害,就連智力也受到了不小的影響。
遊客們跑來維權投訴,但結果就是,有的會因證據不足而得不到應有的賠償,有的則是直接被拿錢堵嘴。
如果遇上用錢也解決不了的難纏遊客,實驗室的工作人員則對他們進行“洗腦”,讓他們深信這隻是VR遊戲帶來的臨時負面效果而已,它會随着時間慢慢消退,孩子的大腦會逐漸恢複正常的。
這樣的情況一直維持到有兩位玩家成功通關VR遊戲、發現地下實驗室的秘密後,卓建優的惡劣行徑才被徹底披露出來。
人們這才知道:
這根本就不是什麼VR遊戲留下的副作用。
這明明是他們在進行瘋狂的人腦研究計劃!
這款VR遊戲一直無法通關的秘密終于被揭露了。
深藏在地下的AI實驗室也落了個被摧毀的下場。
而那個酷似“卓樂樂”的029号人工智能,同樣面臨着被銷毀的結局。
卓建優一邊用手顫顫巍巍地按下了那個結束一切的按鈕,一邊哽咽着連聲道歉:
“樂樂,對不起……爸爸對不起你……”
卓建優也許是在向着面前的這個029号人工智能道歉;
又或許,他是在對着自己早已故去的兒子說“對不起”。
雖然這個“卓樂樂”并非他親手所創造的,但是卻讓他傾注了自己一生的财力和心血。
明明是他給予了卓樂樂新的“生命”,可到了最後,他卻親手催毀了自己唯一的希望。
當那個按鈕被摁下的那一刻,毫無感情的機械音在整個實驗室裡響起:
“滴,029号人工智能已啟動銷毀程序。”
“即刻進入銷毀倒計時——”
“10,9,8……”
在冰冷的倒計時中,029号AI用卓樂樂的聲線笑着與他作了最後的道别:
[爸爸别哭]
[樂樂不怪您]
[能做爸爸的兒子]
[樂樂從來都不後悔]
[如果樂樂真的可以成為一個人類]
[希望爸爸不要抛棄樂——]
“滋——”一道無比刺耳的聲音響起。
029号的最後一句道别還未能說完,整個實驗室系統便陷入了永久的癱瘓之中。
卓建優深深明白:
他的寶貝兒子永遠都不會再回來了。
他的樂樂是獨一無二的樂樂。
誰也不可能取代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