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蹤?”王姐又開始不解了,提前交任務,她還能夠理解,畢竟,他們昨天就是這樣做的,但跟蹤又是怎麼一回事,“跟蹤誰啊?”
“老頭。”寇栾不假思索地回答道,“還記得我和狡黎昨晚留下來看到的畫面嗎?老頭自己吞食完石塊,還打算帶着東西出門,我猜,大概率是為了分給其他的鎮民,既然這麼多天,我們都看不到其他人,不如自己創造機會。”
“這樣……”王姐顯得有點猶豫,“會不會太冒險了啊?”
“你可以不去。”徐地傑冷冷地說道,“交完任務,就先回住所,等着我們。”
“我、我……”王姐嗫嚅了半天,終究還是一咬牙,“我和你們一起!”
男孩和女孩對視一眼,沒說話,應該也同意了寇栾的計劃。
于是,一行人趕緊向老頭的住處進發。
交任務的過程還算順利,由于衆人的心底藏着事兒,并沒有多問老頭問題,佯裝着在老頭關門後就離開了。
他們龜縮在外牆的拐角處,隻留下狡黎貼着牆縫觀察,約莫等了半小時之後,衆人聽見了細微的開門聲。
“來了。”
幾個人連忙直起身。
狡黎又觀察了一會兒,才沖着後方的幾人,擺了擺手。
于是,衆人弓着背,跟着狡黎,小心謹慎地繞過牆角,緩慢前進。
整支隊伍由狡黎打頭,後方跟着并排的寇栾和徐地傑,緊接着便是校服組合,最後才是王姐。
事實證明,跟蹤确實是個技術活——
既要保持好距離,又不能打草驚蛇,還需要達成自己的目标。
衆人幽靈似的贅在活死人似的老頭身後,隻見對方來到一個屋舍前,敲了三聲門。
沒過多久,大門就打開了。
老頭也不往裡進,隻是朝着門裡,遞上一些東西,就徑直離開了,不會多做停留,大門也會立即關上。
為了不被發現,衆人隻能在老頭離開一段距離之後,再爬上牆頭朝裡看,每每這時,牆裡早已空無一物,連半點動靜都無,荒蕪得像是從未有過人煙。
衆人有意再多留一會兒,看看是否會有變化,但前方的老頭不等人,為了避免他完全消失在視野之中,衆人隻能再度跟上。
如此循環往複了幾次之後,衆人跟蹤的熟練度,倒是越來越高,心态卻越來越麻木。
“你們說,這既然是個遊戲,那老頭會不會是一個關鍵的NPC啊?”男孩劉郁小聲說道,“但遊戲經費有限,根本沒錢做其他的NPC,所以我們連根毛都看不到,一直在做無用功,不如趕緊回去。”
“不會的。”寇栾卻搖了搖頭,雖然他的心裡,也浮現出了類似的猜測,但眼下更重要的是鼓舞士氣,“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何必設定讓老頭出門?一定有還沒被發掘的線索,再跟上一段時間吧。”
眼看着天色越來越沉,老頭帶着的東西,也越來越少,事情依然沒有發生任何變化。
“回去吧。”
王姐也開始動搖,一直爬上爬下,還要踮着腳走路,簡直累得夠嗆。
寇栾沒說話,隻是沉默着又爬上了一個新的牆頭。
這一次,映入眼簾的場景,居然不再是空蕩蕩的院子。
院内出現了一個老得像是剛從土裡爬出來的老太太,她的裝束和老頭類似,身上同樣有不少凹凸不平的膿包。
此時此刻,那些膿包已經開始向外滲出膿水了。
“我——”
後一步爬上牆頭的男孩劉郁,沒料到會看到和前幾次不一樣的畫面,他忍不住從喉嚨發出了驚呼。
位于他左側的寇栾,一個眼疾手快,用左手撐住牆壁,右手死死地捂住對方的嘴,總算是讓這聲驚呼,“胎”死在了喉中。
但開頭的這一聲氣音,還是引起了老太太的懷疑,隻見她瞪着那雙渾濁的眼睛,緩慢地将視線轉向此處。
見狀,衆人趕緊将半個腦袋都龜縮下去,連大氣都不敢多喘一聲。
戰戰兢兢地等待了一段時間,一直沒有别的動靜,寇栾和狡黎對視一眼,大着膽子,先探出了頭。
幸好,老太太還在院中。
從對方的動作來看,她正在将老頭剛剛分給她的東西,往自己的身上抹。
“好像是高嶺土。”寇栾小聲說道。
“沒錯。”狡黎同樣壓低了聲線。
通過他們昨天傍晚的“觀察”,老頭自己是靠吞食石塊,來恢複身體上的腫包。
既然老太太拿到的是土沙,那就解釋了為何需要外鄉人采集兩種東西。
石塊大概率是給男人用的,而土沙,應該是給女人用的。
那些灰白色的粉末,甫一接觸到肌膚,原本就有些破裂的膿包,紛紛炸裂了開來。
腥黃的膿水,噴濺在地面和牆面。
老太太原本就有些猙獰的面容,也愈發痛苦了起來,喉中像是卡了一口老痰,抑或是一台壞掉的鼓風機,不斷地發出嘶啞難耐的聲音。
比起吞食石塊之後,整張臉的下半部分,都會變得鮮血淋漓的老頭,老太固然也飽經折磨,但似乎……稍微仁慈了那麼一點點?
由于之前的寇栾,已經看過類似的場面,因此,他現在還能維持住理智,甚至進行深入的思考。
他的右手仍然捂在劉郁的嘴上,但他似乎忘記了,男孩劉郁自打進入遊戲之後,幹得最多的一件事,就是嘔吐。
眼前的場景,顯然遠遠地突破了對方的生理極限,讓男孩反射性地開始幹嘔。
而正處在思考狀态下,突然聽到嘔吐前奏的寇栾,也反射性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于是,完整的嘔吐聲,開始在空氣中回蕩。
衆人:“……”
老太太刀似的目光,立馬刺了過來。
恍惚間,衆人感覺周邊的溫度,都驟然下降了一截。
“跑!”
集體安靜了一秒之後,寇栾直接發号施令。
幾個人動作狼狽地爬下了牆頭,拔腿就跑,但還沒跑出幾米,就聽見院門“吱呀”一聲,被人從裡向内地拉開了。
“進來吧。”
與此同時,老太太那像拿糙石打磨過的喑啞聲線,緩慢地響起。
衆人不由地停下了腳步,互相對視,卻沒人敢回頭。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狡黎笑眯眯地說了一句。
“也是。”寇栾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語罷,他直接一個利落的轉身,朝着他們本打算遠離的院門走去,狡黎則是緊随其後。
事實上,寇栾并不是突然變得大膽,他隻是覺得,眼前的這一次,和昨晚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