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韻僵硬地轉動眼珠——
攀爬到一半的小強,背部硬殼反射出的油亮光澤,恰好反射進了她的瞳孔。
蟑螂頭頂的兩根長長的觸須,來回地晃動着,似乎在向彭韻,熱切地打着招呼。
她立即發出了慘絕人寰的尖叫。
驚慌失措之時,彭韻的目光,開始止不住地亂飄。
然後,她近乎絕望地瞟見了一條黑色的線,從門口的縫隙處,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床下。
至此,彭韻終于發現,自己要面對的不僅僅是一隻蟑螂的問題,而是一支規模驚人的蟑螂大隊。
而它們的目的地,同樣十分明确,就是自己身下的這張床。
看了一眼還剩下三分鐘的倒計時,彭韻咬了咬牙,最終決定像現實世界中,遇到蟑螂那樣,進行消極抵抗。
她“呲溜”一下,滑進了被子裡,然後,她顫顫悠悠地伸出手,扯過肩膀上的被子,将它直接拉過了頭頂。
彭韻将自己嚴絲合縫地裹進了被子。
黑暗頓時籠罩了她。
彭韻第一次覺得,純粹的黑暗,竟然能如此讓人安心。
腕表的顯示屏,不帶夜光的功能,因此,徹底進入被中之後,彭韻無法感知到時間的正确流速。
她隻能數着自己的心跳,勉強将它作為秒針。
然而,她卻忘記了,人在極端緊張的情況下,心跳的速度,遠遠大于秒針轉動的速度。
她小心翼翼地數過了一百八十秒,身上早已滲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像是在盛夏的午後,沿着學校的操場,跑了整整兩圈。
……結束了?
那為什麼自己,還沒回到那片立着一間小屋的空地?
彭韻無比焦灼地想道。
然後,她猝然驚覺,那個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展示它那副破爛歌喉的衣架,已經許久沒有出聲了。
她是不是被困在被子裡了?
彭韻愈發感到着急。
誠然,她害怕蟑螂,但她更害怕被其他的玩家,永久地遺棄在了這裡。
時間已過,對于自己的倒數結果,格外自信的彭韻,終于鼓足了勇氣,掀起了被子的一角。
在确認沒有遭遇到危險之後,她松了一口氣,将自己那顆被汗液捂得發昏的腦袋,緩慢地探了出來。
怎麼還是漆黑一片?
彭韻不解地眨了眨眼睛。
她本以為,是自己在黑暗中,待了太長時間,驟然出現在光明的環境之後,暫時無法适應。
直到她看見了導緻自己出現幻視的罪魁禍首——
一個塞滿了她視野的巨型蟑螂,正立在她的床邊,面無表情地凝視着她。
它的周身似乎遍布着水流,呈現急速的流動狀。
但隻要你仔細觀察,你就能夠發現,是無數細小的蟑螂,共同構成了這個體積驚人的駭人物種。
極端的驚怖下,彭韻失去了所有反應。
她呆呆地望着這個巨型的蟑螂,就連本能的呼叫,都卡在了喉口,無法被順利地發出。
寂靜中,衣架突然放聲高歌了起來,聲音嘶啞,語調詭異,像是為她吟唱的送葬曲。
彭韻的視線,定格在了她右手的腕表——
此時,距離十二分鐘,還剩下整整三十秒。
……
寇栾用右手抓着枕頭,快準狠地拍擊着床面。
顯然,他正在專注地進行打蟑螂活動。
他發誓,即便是在條件最為艱苦的劇組,他都沒見過這麼多的蟑螂。
他不害怕這種生物,但這并不代表,他不覺得這種生物惡心。
原本還算白淨的床面,如今已經布滿了黑漆麻烏的屍體,它們大都死相慘烈,身下還滲着可疑的粘液。
沒辦法,蟑螂的生命力,實在太過頑強。
不将它們打得開花,很可能,沒過幾秒,你就能看見,它們在你的面前盡情歌舞。
……别問他是怎麼知道的。
寇栾表情痛苦地打着蟑螂,連思考線索的時間都沒有。
随着蟑螂的屍體越堆越多,寇栾甚至聞到了一股奇怪的氣味。
因為從未一次性消滅過如此多的蟑螂,因此,他也不确定,蟑螂聞起來是否會有味道,更無從得知,那股味道是什麼樣的。
如果他的嗅覺系統沒有出問題,也沒有因為精神緊繃,導緻了感官的錯亂,那他不得不說,這股氣味聞起來還有點……香噴噴的。
仿佛是介于食物和香氛之間,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要再多聞幾下。
好吧。
他大概是失心瘋了。
寇栾繼續全神貫注地打起了蟑螂。
因為目光都集中在了一處,他實在無暇顧及頭頂。
伴随着一聲炸裂的噴嚏,寇栾的視野,霎時變得白茫茫一片。
他的淚水不由自主地淌了下來。
完蛋!
他立即警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