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蟹是被他那個醜八怪爸爸從海邊撿回來的棄嬰。
因為襁褓上趴了隻寄居蟹,所以樸實無華的李國強,就給他起了這麼一個堪比玩笑的名字。
當時的李小蟹已經呼吸微弱,李國強不得不放棄自殺計劃,把這個可憐的棄嬰送進了醫院。
再後來,據李國強所說,李小蟹實在是太黏他了......
黏着黏着他就舍不得死了。
有段時間李國強逢人便說,老天爺收走了他半拉腦袋,又給他送來了一個乖巧懂事的兒子,自己可能還賺了。
後來發生的事也印證了這句話。
李國強中風十年,李小蟹就搬上抱下,端飯倒屎地伺候了老爸十年。
直至李國強臨終前才恢複神智,腦瓜子無比清醒。他用唯一能動的右手抽自己嘴巴:“小蟹,爸爸對不起你啊……”
李小蟹漂亮的杏目蓄滿淚水,握住養父幹瘦無力的手:“爸!你别走,我伺候你一輩子。”
病房裡的人都紅了眼眶,這兒子太孝順了,李國強上輩子到底做了多大的善事。
可惜孝心并沒有救回李國強。
老爸死後,李小蟹幹了一件違背李國強遺願的事。
他沒有把骨灰撒進海裡,而是借錢買了一塊小墓地。
李小蟹覺得大海太大了,他想爸爸的時候都不知道該去哪裡找人說說話。
把骨灰盒下葬後李小蟹就病了,原本就極為内向安靜的一個人,變得更加沉默自閉,拒絕與社會接觸。
而就在李小蟹把自己封閉起來的這段時間,遠在京城的池斌經過半個月的思想鬥争後,終于遞交了辭職信。
“什麼意思?”老闆蹙眉看着他:“今年不會再漲薪了,我知道你拍的好,明星都喜歡,但也不能太過分。”
池斌聲音低沉,滿臉滄桑疲憊:“我真的辭職,肝不動了。”
老闆意識到他不是在玩欲擒故縱的手段,當即坐直了身子:“你認真的?年紀輕輕怎麼就肝不動了?要不我給你放半個月假。”
池斌把壓在辭職報告下面的診斷單子遞過去,說道:“輕度厭食症,嚴重失眠。”
老闆:“……非走不可?”
“不走命就沒了,我要離開京城換個地方休養一段時間。”
“那行吧。”老闆見他不是跳槽,這才松了口。
“這樣,辭職我先壓下,給你停薪,但社保照常上,病好了再回來。”
池斌點點頭,老闆壓榨了他五年,終于做了一回人。
他看了眼手機屏幕,距離飛機起飛還有三個小時,必須要走了。
“實在有搞不定的照片你再發給我。”
池斌和老闆好聚好散,背着他的相機鏡頭,在一衆同事的目送中離開了這間業界知名的攝影工作室。
池斌趕到登機口的時候,廣播已經念了兩遍名字催他。
在全飛機人的注視下,池斌走到機尾,找到自己的座位,然後……墨鏡一戴,誰都不愛。
事實上這張票都是随便出的。
池斌拼了這麼多年,活得太有計劃,偶爾讓人生失控一次也不錯。
反正他一個大老爺們,有錢,有相機,到哪都能活。
池斌深吸口氣,不知道是不是飛機氣壓的關系,他耳鳴的厲害。
這種折磨過于煩人,池斌坐立難安的把頭扭向窗外。
藍天,雲海,美得讓人驚歎。
池斌出神地看着,突然發現一朵奇形怪狀的雲,像一隻背着海螺的小蟹。
他用手機拍下來,然後在備忘錄裡打開畫了幾筆,一隻寄居蟹雲就完成了。
地球上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生物?
池斌想,為什麼要背着别人的殼,它的蟹生不沉重嗎?
這樣胡思亂想着,池斌竟然睡着了。
因此當飛機即将落地,廣播把他吵醒後,池斌心情大好。
一下飛機,濕潤的氣候就撲面而來。
這座小城市機場破破爛爛,但不妨礙它樸實的生活氣息。
池斌拖着行李箱,打開手機找房子。
他不是非得五星酒店不可,也不是一定要住精裝修的屋子,隻要地段安靜,房間幹淨……
咦?這個就不錯!
池斌刷到一個最新上架的房源,好像離海邊還挺近。
就它了!
池斌聯系了一下中介,準備直接打車過去看房。
與此同時,李小蟹也接到了中介的電話。
“你好......現在來看房嗎?嗯,我在家,好的。”他挂斷電話,緩慢地從床上坐起來。
房間裡拉着厚重的窗簾,很黑,很安靜,也很孤獨。
李小蟹雖然不想社交,但他必須要見中介和房客。因為他的存款太少了,不把樓下的房子租出去,總有種坐吃山空的不安感。
為了給人留下好印象,李小蟹簡單梳洗了一番,換上幹淨的T恤,這才穿着拖鞋下樓,剛好中介帶着池斌到了。
“池先生,您看這個小樓呢雖然是自建,但用的是人家自家的宅基地,安全合法合規。”
中介一看就知道池斌是大城市來的,生怕他水土不服,對小城市的房子産生什麼誤解。
池斌摘下墨鏡,對着李小蟹誇贊了一句:“你們家房子蓋得挺好看。”
二層小樓,有單獨的外置樓梯,樓上樓下互不打擾。
房子外面看上去雖然有些舊了,但周圍的環境衛生很好,而且外牆刷成了清新的淡藍色,在海邊顯得特别治愈。
“能進去看看嗎?”池斌有點心動,如果家具沒問題的話他就租了。
李小蟹有些遲鈍的點了點頭,用鑰匙開門的時候鼻頭一酸,差點哭出來。
其實屋裡挺幹淨的,因為以前他們對外出租的是二層,他和腿腳不方便需要輪椅出行的李國強住在一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