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幾點了?”羅傑問。
“晚上十點。”賀松高說,“慕尼黑時間。”
羅傑算了算,吃驚地說:“我睡了四個小時啊?”
“嗯。”賀松高去而複返,手裡端着一杯溫水,“喝點。”
水裡兌了點鹽,喝起來鹹鹹的,羅傑一口氣把一整杯水喝光,感覺舒服不少:“我退燒了?”
賀松高說:“嗯,兩個小時前退的。”
羅傑感受了下,身體沒有那種發暈的感覺了,現在說不出的清爽,“看來這個病毒沒有上一個威力大,我嗓子也不是很疼,明天可以跟你一起去工作嗎?”
“不行。”賀松高幾乎秒拒。
“我穿厚點。”羅傑央求。
“不行。”賀松高說,沒有轉圜的餘地。
“那我來是幹什麼的。”羅傑不禁氣悶,“什麼都做不了,光給你們拖後腿了。”
“生病又不是你故意的。”賀松高說,“有什麼關系。”
“那你們去工作,我幹什麼?”羅傑郁悶地說,“待在酒店嗎。”
“待在酒店。”賀松高點頭。
“好無聊。”羅傑的臉皺起來,撲通一聲,仰面躺在床上,“明天看看情況,好嗎?我生病一般很快就好了,就跟上次一樣。”
“發燒容易反複。”賀松高又掰下一粒藥,遞給羅傑,“再吃一顆。”
“你看說明書了嗎?”羅傑不肯接,“我怎麼記得這藥是八小時吃一次的?”
“你記錯了,四小時吃一次。”
“哦。好吧。”羅傑隻能再吃一顆。
吃完藥,賀松高也不走,甚至還企圖上他的床。羅傑爬過去推了他一把,阻止他爬上自己的床:“你幹什麼?”
賀松高頓了頓,說:“睡覺。”
“你去你房間睡啊。”來我的床上幹什麼。
賀松高懶得解釋,抓起被子蒙住羅傑的頭,連人帶被子把他放在另一邊,自己則躺在這一邊,關燈,睡覺。
羅傑七手八腳從被子鑽出來,生氣地說:“你有病啊?”
賀松高不搭理他,看起來像是已經睡着了。
什麼毛病。睡覺不蓋被子?羅傑用腳踢踢他:“我知道你想看着我,防止我再燒起來。但是也不用這樣吧,我都退燒了,說明吃這個藥有用,短時間内不會再燒了。你回去自己房間睡呗。”
賀松高冷冰冰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來:“我剛剛也在這睡。”
“剛剛是剛剛,我這不是醒了嗎?!”
“誰知道你會不會又燒起來。”
“我不會。”
“不見得。”
怎麼這麼固執呢!羅傑倒是不介意兩個男人睡一張床,但這個人要是别人還好,是賀松高,那可真夠驚悚的,萬一他夢裡不清醒,對自己那個啥,圖謀不軌怎麼辦。
他才剛開始這樣想呢,賀松高就說,彷佛會心電感應似的:“你怕什麼?”
“什、什麼我怕什麼。”羅傑有點心虛,“你是同性戀,我是直男,睡在一張床像什麼樣子。雖然你沒有那種想法,但是,萬一呢,我可是略懂一點拳腳功夫的,要是,到時候打疼你什麼的,你可别找我麻煩。”
“噗。”賀松高笑出了聲,根本不把這種兒童威脅當回事,“睡覺時間,别講相聲了。”
“?”羅傑反應了下,意識到自己好像被侮辱了,“什麼講相聲,我是很認真地說的。”
“哦。并不好笑。”
過了一會兒,羅傑還是睡不着。燈關着,但是窗外的燈光透進來一點,隐隐約約能看見外面在下雪,很大的雪。他們出發前,陽城也在下雪,也是這麼大的雪,一時間羅傑有種錯覺,他們是不是根本就沒來慕尼黑,一切都隻是他的一場夢呢。
身邊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是賀松高在翻身。
羅傑動了動,看着天花闆說:“喂。”
“幹什麼。”賀松高說,聲音很輕,帶點困意。
“你困了嗎。”
“嗯。”
“可是我還不困。”
“……你發燒的時候為什麼也這麼多話。”
“幹嘛,你很煩嗎。”羅傑撇撇嘴,有點委屈,“我本來就是這樣的人。”
“不煩。”
“你不用倒時差的嗎?”羅傑感到不可思議。
“不用。”
“那怎麼辦,我現在一點都不困。”
“不困就數羊。”
“我現在腦子不清楚,數不清,你幫我數好嗎?”
“不行。”
“切,小氣。”
就這麼墨迹了一會兒,賀松高實在忍不住了,坐起來扯起羅傑的被子将他整個人罩在裡面,冷酷地說:“睡覺。”
“知道了!”羅傑在被子裡說,“你快松開,讓我出去,要悶死了。”
賀松高這才把被子掀開了一點:“睡。”
“嗯嗯嗯。”羅傑不敢再煩他了。
過了一會兒,他聽見身旁傳來綿長平穩的呼吸聲,賀松高應該睡着了。迎着窗外洩進來的燈光,羅傑看見他就穿了一套真絲睡衣,胸膛丘陵一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
真是的,一點都不怕冷嗎。
他眨眨眼,竟然也覺得困頓非常,應該是被賀松高的呼吸聲給感染了吧。他打了個呵欠,心想現在都退燒了,明天應該可以去工作了吧。
但是——他回頭看了眼賀松高,這個人不蓋被子,萬一也被凍感冒了怎麼辦。
現在去另一間房搬床被子過來?
不要了吧,他渾身無力,可不願意走這麼遠的路去給他搬被子。
要不,把自己的被子分他一半?羅傑糾結地想,但是他在裡面捂了這麼久,不知道會不會把病毒傳染給他。
他東想西想,終于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為了避免賀松高逞強,真的把自己給凍感冒,羅傑大發慈悲地把被子分給他,自己就蓋了一個小小的被子角,反正他都睡過一覺,而且退燒了,應該沒什麼大礙吧。
外面在下雪,兼有北風呼嘯,但是室内卻很暖,羅傑的腳後跟抵着賀松高的小腿——還是大腿,總之暖暖的很舒服,像是踩着一隻暖水袋,他翻了個身,往熱源的方向靠。
真暖啊,暖得都不像冬天了。慕尼黑的冬天竟溫暖如春天嗎,這他以前還真不知道呢。